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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當年剛長成人形的青蓮很喜歡這只「小貓」,硬是從太白金星手中要來,如主如僕的相處四百年後,才發現它其實不是一隻貓。

  生性冷傲、幽靜無爭的青蓮對人世間的情感相當淡薄,她不相信以人短短數十年的壽命能有什麼真情真性。身為仙子的她都悟不出情為何物,凡人又能有多少見解?

  不能說是輕蔑,而是她的性情真的薄得不如一張紙,心清如水,不生波瀾,所謂的七情六慾鮮少能影響她分毫,淡漠得彷彿天空飄過的浮雲,不為誰駐留,也不帶走落日下的繽紛霞色。

  一切隨虛無而淡去,不必刻意強求,她的心是一片菩提,植滿朵朵蓮花,安置在菩薩座前,聆聽來自空靈的佛謁。

  辟邪很不甘願地一瞪,繼而垂首。「找些事讓我做吧!我可不想當只沒用的小貓。」

  它一伸懶腰,身長竟有成年男子的體形,宛如人形巨獸,體態、身形與人幾乎無異,除了佈滿深色毛髮和多了張獸面,誰敢說它不是人?

  其實它有能力化為人身人面,但是它太驕傲自己是頭叫人聞風喪膽的神獸,不屑當個什麼都不會、混吃等死的人類。

  辟邪的壽命長達三千六百歲,若無意外,通常它們能活到壽終正寢,以蜷伏的卵化狀態靜待一萬年,然後再破殼而出,長成新的辟邪。

  當然,這是在它們沒有伴侶的情況下獲得重生的方式,一旦它們選擇以交尾的方法誕下新生命,那麼年老的辟邪會如人類一般死亡,重入六道輪迴。

  「安安份份地等待時機到來不好嗎?我們能待在人間的時間不長了。」頂多再一年,他們都得返回天庭。

  「你要放棄了?」說實在的,雖然烏煙瘴氣的塵世佈滿了污濁,不過食物可口美味,讓一向吃素的它也能大飽口福。

  「不是放棄,而是時機未到。」看似淡泊的青蓮嘴邊隱隱浮現一朵玄奧的笑意,讓她平靜的面容更顯動人。

  低哼一聲的辟邪懶散地以前足為枕,輕伏側臥。「聽不懂。」

  「悟性不足。」獸就是獸,靈性有限。

  「哼!故弄玄虛。」不說就不說,反正遺珠之罪罰不到它頭上,它大可高枕無憂。

  辟邪初來到凡間是以小獸的模樣出現,在眾人眼中它是只無害的「貓」,但是隨著時光推移,它不得不和小主人一同成長,以適應這個險惡的環境。

  畢竟十歲的小女童年幼可欺,任誰都可以恣意欺凌,因應局勢的需要,青蓮被迫成長,即使她現在的處境不比童稚面容好上多少。

  出色的容顏也是一種必然的災難,無論走到哪裡,那張比花還嬌艷的芙蓉面始終擺脫不掉自命風流的男子追逐。

  因為厭倦了無謂的紛擾,所以她挑了這處幽靜的空屋,一來它正好給了她清靜的靈修地,二來也不怕會有人上門打擾,畏鬼的天性讓人們退避三舍,不敢輕易涉足。

  不過最主要的原因是……

  青蓮斜眸睇向那些徘徊不走的幽魂,她會來此的理由很簡單,荒廢的大宅裡殘存的寶珠靈氣,可能會將它帶回這個有歸屬感的地方。

  「辟邪,你腳掌抬太高了,不像頭獸。」她冷言,指間把玩著新摘的蘆葦花。

  辟邪一怔,不解其意。「青蓮主子,你要我回復人的模樣嗎?」

  「不。」

  「不?」

  它更不懂了,黑幽的獸瞳透著迷惑,不太瞭解她古怪的想法。

  應該說,它從來就不想去理解,它認為她腦中長了怪東西,思考的方向永遠和它不同,所以它只盡「寵物」的責任,不用費心討她歡心。

  辟邪不去揣測她的用意,身子一翻,規規矩矩地像頭享受嬌寵的大獸伏臥著,不時以鼻磨蹭地面,自得其樂地玩著它自覺有趣的小把戲。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損毀的迴廊快步奔跑,不時發出碰撞到異物而跌跤的聲響,以及呼疼又怕人知曉的低吟。

  「小……小……小姐,有……有人闖……闖進了我們……我們的……呼!呼!地盤……」

  「有話慢慢說,不急。」青蓮看著急喘不已的小丫頭,遞給她一杯茶,清冷的性子有幾分暖意。

  穿著鵝黃色秋裳、梳著笨拙的包頭雙髻,小臉圓如滿月的小香接過了茶,憨憨地笑著,露出兩排貝齒,略帶傻氣的模樣總讓她想起某人。

  對人沒什麼感覺的青蓮,唯一的破例是收留無父無母的小香,也為了她改變自己一向我行我素的生活習慣,盡量融入一般人的相處模式。

  青蓮不是四仙婢中最年長的一位,但性格卻是最沉穩的,面對淨水的迷糊莽撞,以及綠柳的溫柔婉約,她自然而然擔起為首的職責。

  尤其是最叫她們擔心的瓶兒,過於天真的個性難有長進,在分離的這些日子裡,她最不放心她,不時吩咐老土地去打探她近況。

  而小香的性情和瓶兒十分相近,讓她忍不住對她多付出關心,將她帶在身邊照顧,免得她不到三天就把自己賣了,還幫人家數銀兩。

  「怎……怎麼可以不急?有個像閻羅王的男人在我們家裡東瞧西瞧,還走來走去的亂摸,他一定是賊啦!你快叫小邪去咬他。」壞人不能輕饒,有手有腳不去做事偏當賊禿子。

  青蓮失笑,眼角一瞄猛打哈欠的辟邪。「你看過閻羅王不成?」

  她要真見了閻羅老爺,此時也不會在此了。

  「戲台上都這麼演嘛!那個人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讓人一看就由心底發寒,不是閻羅王還會是什麼?」她一瞧,腿都軟了。

  「那你的小命怎麼還在,沒被閻羅索去?」戲是假的,當不得真。

  小香很得意的仰起下巴。「那是因為我跑得快,他沒看到我。」

  就憑她那雙走三步跌兩步的小短腿?鼻子癢的辟邪輕輕一哼,眼一閉繼續睡它的大頭覺。

  「是拘魄、勾魂兩使者沒瞧見你才是,瞧你白白嫩嫩像個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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