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是這麼一回事!」宮雪菱喃喃道:「那崔姑娘呢?」
「崔姑娘啊……」宮仲書拉回眼來朝宮雪菱微微一笑,表情有點神秘,下巴朝崔蓮那邊努了一下。「瞧瞧崔姑娘在跟誰說話?」
宮雪菱依言照做,頓時一怔。「大哥?難不成她看上大哥了?」
「聰明!」宮仲書摸摸她的腦袋稱讚她。
宮雪菱橫他一眼,拍開還流連在她腦袋瓜子上的手。「二哥,請你搞清楚,我已經是個小娃娃的娘了,請別再拿我當小妹妹看好不好?」
宮仲書莞爾。「就算你做了奶奶,還是我的小妹妹。」
「討厭,人家哪有那麼老嘛!」宮雪菱不依的捶了他一拳。
宮仲書笑嘻嘻的承受她那不輕不重的一拳。「所以,老實告訴二哥,你是不是很想念妹夫呀?」
「才不呢,」宮雪菱斷然否認。「我是想念女兒!」
宮仲書依然笑咪咪的。「嗯?」
宮雪菱小嘴兒一啜。「好嘛,只有一點點想念。」
「一點點?」宮仲書不以為然的挑高了眉梢。「每日清晨,你總是天未亮就醒轉,捧著一方紫玉珮面向無錫城方向沉思,那方玉珮是妹夫給你的吧?」
雙頰微赧,宮雪菱隔著衣裳摸住胸口的玉珮,點頭承認。
「芙兒出生後,笑哥送我的,說是慰勞我的辛勞。」
「那麼,你的確是在想念妹夫。」這話不再是詢問,而是肯定的詞句。
宮雪菱低頭不語,默認了,橫豎再否認也沒用。
見狀,宮仲書原想再調侃幾句,然而嘴才打開一半,舌頭繞半圈又縮回去了,兩人不約而同轉頭朝山洞望去,頸後的寒毛全體豎立。
「啊啊……啊……啊啊啊……」
「啊……娘,救……救我……好……好痛啊……救我……啊……」
既是要趕路,自然不能要求太多,有時候天黑了走到前不巴村、後不巴店的路頭上,他們乾脆繼續趕夜路,或者要打尖時隨便有家小店小鋪也湊合了。
不過每隔五天,他們就非得找個山洞歇下來過夜不可。
就像今天,日落時分,大家就盤膝坐在山洞前,圍著火堆提早用晚膳,雖然是冷食,但內容相當豐富,滷牛肉、風雞、火腿和厚鍋餅,甚至還有香醇的老酒,住得不好,起碼不能太虧待自己的肚子,可是大家卻都有一口沒一口的食不下嚥,因為「噪音」實在太刺耳了。
「啊啊啊……啊啊……」
「啊啊……好痛啊啊……痛啊……」
自山洞內傳出陣陣粗啞的嗥叫和尖銳的哀求聲,交織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氣氛,陰風陣陣、鬼哭神號,聽久了不由得心頭長毛、背脊泛涼。
七月己過,地府的門不是應該關了嗎?
「還……還要多久?」
「每回都要半個時辰以上,現在還不到一刻鐘,還早得很哪!」
「該死,他們非得愈叫愈大聲不可嗎?」
「他們都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大少爺,原就是不能吃苦的人,也難怪。」
「算了,不吃了,我要睡了。」
再吃下去肯定會鬧肚子痛。
於是鏢師趟子手一個接一個攤開毯子來蒙頭睡覺,宮雪菱看看他們,再瞧瞧山洞,心裡滿滿的同情,但在某個隱密的角落裡,卻又藏著幾許幸災樂禍。
這下子,他們總該學乖了吧?
別以為捅了樓子推給別人去頭大就行了,有時候還來不及把麻煩推給別人,報應就臨頭了。
也許愈接近死神,他們才會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哪裡犯錯了?
「小妹,你也不吃了嗎?」
「一個殺豬、一個宰雞,兩種聲音都聽飽了,誰還吃得下?」宮雪菱喃喃道。
「那我幫你鋪毯子,你也先睡吧!」宮仲書體貼的為她在火旁準備睡鋪。
山洞裡,宮如媚和陸佩琴在安撫陸佩儀,宮孟賢和宮仲卿合力壓制陸學季,但宮仲書一定會緊跟在宮雪菱身連,照顧她、呵護她,順便幫她擋開不必要的騷擾。
哪種不必要的騷擾,不提也罷。
她轉身,不經意瞥見夏侯嵐正在和海公子低語,兩眼卻緊盯住她不放,她聳聳肩,逕自在宮仲書替她鋪好的毯子上躺下,背對著夏侯嵐,闔上眼。
一路走來,她知道,夏侯嵐渴望和她說話,但宮仲書一直不給他機會,夏侯嵐只好用兩隻眼盯住她,想用眼神傳達他沒有機會告訴她的話,但老實說,她根本意會不到他到底想告訴她什麼,只覺得他盯得她很不爽。
不過有幾回,她稍微能意識到他對她的喜愛可能遠超過自尊心受創的不甘心,這使她有點意外,打從她十三歲開始,他就常常去找她,四、五年時間,為什麼她就感覺不到什麼?
她不是那麼遲鈍吧?
不,當然不是,是因為夏侯嵐太過於自信了,他認定自己擁有的優越條件足以使她死心場地的把心放在他身上,何況她已經是「他的」未婚妻了,因此他也不需要特別表示什麼,反正她早晚會變成「他的」妻子。
煮熟的鴨子還能飛到哪裡去?
就算他真的想表示點什麼,但由於他已經習慣被人伺候,根本不懂得如何照顧別人,也就不瞭解何謂體貼。
一個過度自信又不懂得何謂體貼的人,如何讓人家感受到他的心意?
相比較起來,獨孤笑愚就顯得格外體貼、格外窩心,雖然剛嫁給他的時候,他很不體貼的逼她立刻承擔起所有該她負責的工作,毫無憐憫心,更不同情她,見她搞得手忙腳亂、狼狽萬分,他不但連伸伸手幫她一下都不肯,還嘲笑她。
後來她才明白,他只是要讓她確實體會到農家的生活究竟有多辛苦,也是要以最快的方式讓她熟悉所有工作,實際說起來,這是為她好。
一旦所有活兒她都上手之後,他就開始主動分擔她的工作,通常都是那種她不喜歡的粗活兒、髒活兒,每日清晨出門下田之前,他會先把最粗重的工作處理好,傍晚回來再幹那些髒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