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上眼,是該退一步了,太過執著只會讓自己痛苦,也讓他為難。
她不要他為難的……不要——
素手從懷裡掏出一隻精緻的小瓶,她緊緊握著它,細滑冰涼的瓷瓶在她手中變得微溫,她坐起身,睜開水靈溫柔的眸子,仔細端詳這隻小瓶子,半晌,另一手毫不遲疑地旋開瓶口,仰頭將裡頭的液體全數吞了下去。
胸口陣陣的疼痛傳來,疼得她鬆開了手,瓷瓶滾到床角,她無力地往後躺下,感覺胸口又是一陣翻騰,遏止不住的氣血從她慘白的嘴角滲出,她緩緩閉上了眼,感覺意識開始模糊起來——
「不——」她感覺到自己被猛力抱起,狂亂又夾雜著痛楚的怒吼聲在她耳畔響起。「不!妳醒來,醒來!為什麼妳要做傻事?我要妳相信我的,妳為什麼不聽、為什麼——」
她被他緊抱在懷裡,聽著他令人心碎的低吼,眼淚一顆顆落下,她想告訴他不要傷心難過,更不要為了她流淚……但她已無力再說任何話,就連想睜開眼見他最後一面都難,她的眼皮好沉好沉,身體再也不由自主——
「不要離開我,淇清……」男子絕望地吼著,用力搖晃她沒有反應的身軀痛哭,身上的紅莽袍也染上了她的血。「妳醒來!醒過來!我要妳相信我,妳為什麼不?為什麼——」
無奈又痛苦的低吼充斥在耳邊,龍語兒在夢中呻吟,試圖擺脫這充滿怒氣與痛楚的聲音……
鈴鈴!
刺耳的電話劃破寂靜的黑夜,也驚醒了龍語兒的夢。
她喘著氣,試圖止住那股從心底升起的無助與痛楚,轉過頭,望著兀自響個不停的電話,她沒看來電顯示便伸手接起。
「喂?」她應了聲,卻發現對方一陣沉默,正要掛掉的時候,一個熟悉的嗓音傳來。
「語兒,妳竟然那樣一走了之,我怎麼饒得了妳?」
聞言,她心跳一陣狂亂。方才夢中那令人心碎的狂吼又在耳邊響起,擾得她無法好好思考。
「我們已經沒有瓜葛了,你還想怎樣?」下意識地,她擺出防衛的姿態,開口也沒有任何善意釋出。
「沒有瓜葛?」霍振天重複,聲音輕得危險。「語兒,妳該不會忘了妳名下的股票現在都在我手上,再加上我從其餘散戶手中收購來的,妳說,妳會怎樣呢?」
龍語兒一愣,過度的震驚讓她腦袋突然失去功能。
這男人竟敢……竟敢威脅她?!
「你想怎樣?」
「妳說呢?我一直在想,一個屈居下風的人,氣焰還能這麼高張嗎?」他問得漫不經心,顯然故意想惹惱她。
「你!」可惡!「你想怎樣就說,不必拐彎抹角。」
「我發現我很想念妳晚上的陪伴,如果妳願意天天來陪我,我可以將手上的股票無條件給妳。」
聽到他用平靜無波的語調提出條件交換,龍語兒美眸微睜,心跳突然停止。原來,這才是他收購她股票的用意嗎?她握緊了話筒。
「我不知道你還會想念我,哼,不是和方依依相處得非常愉快嗎?」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這男人精得可怕,一定又看出她的心思了。
果不其然,霍振天在一陣沉默之後,再開口時,語調輕快了點。
「我也不知道原來妳這麼在意這件事,也好,為了這個,我可以饒了妳一點。」
饒了她?聽到他的話,她再度驚愕到說下出話來。這男人,未免過分自大,他真以為她會去求他將股票還給她?
「很晚了,我要睡了,以後請不要在半夜打來擾人清夢。」她冷冷地說著,準備要掛上電話。
「語兒,我的耐心有限,我再給妳一個禮拜想清楚,到時妳若是還想下通,可別怪我翻臉無情。」霍振天冷靜的聲音訂下最後期限,明白宣告他打這通電話的最終目的。
她抿了抿唇,「你以為你現在就不無情了嗎?」想起那日他冷峻的表情,她的心還微微抽痛。
「只要妳學會相信我,就不會有這麼多事情發生。」
「信任是互相的。」
「難道我懷疑過妳?」他反問的聲音輕柔得可怕。
她感覺得到他的怒氣,這一瞬間,方才夢裡的怒吼聲再度傳來,震盪她的心思。
妳醒來,醒來!為什麼妳要做傻事?我要妳相信我的,妳為什麼不聽?為什麼——
「語兒?」發覺她沉默得太久,霍振天在那一頭起疑。「妳怎麼了?」
她摀住胸口,壓下陣陣痛楚。「……沒有。」
「妳作夢了?」
「沒有。」
她用最冷靜的聲音回答,可惜仍然瞞不過他,她敏銳地發覺他的怒氣已轉換成某種更危險的情緒。
「該死,妳真的作夢了!妳夢見什麼?快告訴我!」
聽到他強硬的語氣,她眉心蹙起,知道是該結束這通電話了。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不說了,我要睡了。」反手掛上電話,她靜靜躺回被窩裡,不知為何,原本沉到谷底的心情,竟稍稍迴盪起來。
龍語兒細細回想著方才夢裡的一切,他的痛苦與盛怒是那麼鮮明,讓前世的她連死都不安寧。
想到前世的她竟會選擇死亡這條路,紅唇忍不住泛起一絲苦笑。她的死想必讓他悲痛萬分吧,如果她夢見了這一切便已如此哀痛,那麼抱著自盡的她的他,心裡的痛苦不就更加巨大。
她在黑暗裡遙想著前世今生,頓時,遲來的領悟閃過她腦際——
那男人,難道是因為這樣而步步為營的嗎?
叮叮叮!
門鈴聲在寂靜的夜晚突兀地響起,龍語兒歎了口氣,非常清楚此刻站在門外按鈴的人是誰。
那男人,整整一個禮拜對她不聞不問,終於打電話來是威脅加恐嚇,卻又在知道她夢見前世的時候,不管三更半夜硬是跑下來。
她披上睡袍下床,心跳加速的來到開著小燈的客廳。門鈴聲急促地響著,從沒間斷,她走到門前,從裡面把門拉開。
霍振天站在門口,身上的白色襯衫凌亂地紮在深色休閒褲裡,看得出來他出門的時候非常急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