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妻子絕對不能死。
既不希望她醒來說出一切又不能讓她死,那麼……如果妻子忘記那天的事情就好了,如果妻子什麼都聽自己的就好了。
這是張曉亮苦悶時候唯一的念頭,然而醫生的那番話卻給了他一個提示。一個重要的提示。
對啊……既然身體能夠修復,那麼臉也是能夠修復的,那麼……
想起不會說話的舒佳,又想起咄咄逼人的妻子,張曉亮一瞬間做出了決定——將妻子和舒佳掉包。
真是一個大膽的念頭,可是一旦成功的話,妻子就可以既活著給自己保有後台,又可以死掉不會說出自己對她傷害的事實。
真是大膽到讓人心臟顫抖的好主意——
那天晚上,張曉亮來到關押舒佳的監牢,然後第二天就傳來了舒佳畏罪自殺的消息。孤女又是傷害大人物女兒的犯人,那種人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人注意,或者在那位大人物的授意下,那些人反而願意放任她死去。
舒佳被送入了張曉亮事先聯絡好的醫院,那裡,張曉亮找來醫生,請他把舒佳的容貌按照自己的要求重新整理,然後放心的回到了妻子所住的醫院。
妻子手術進行完後過幾天,張曉亮將不同醫院裡的兩個人順利掉包,舒佳頂替自己妻子的位置住了下來,而妻子則送到舒佳所在的原來醫院,做為畏罪自殺的舒佳代替品死去。
事後張曉亮曾經試探的和岳父提起,舒佳在醫院自殺死亡的消息,岳父的反應很淡:「將屍體捐出去好了,現在學校裡很缺試驗人體……」
對於仇人,連屍體也不放過,張曉亮再次為岳父的冷血感到害怕,害怕……卻又慶幸。慶幸自己幸好將兩人掉包,否則犯下那種錯誤的自己……
張曉亮的計畫進行的異常順利,順利到如有神助。太過順利也會讓人緊張,張曉亮在忐忑中等到了「妻子」的甦醒。
幸好,這時候仍然沒有人懷疑。
***
在醫院復健了幾天,確認身體沒有異狀的「汪澈」,在醫生們的反覆叮囑下出了院。
不能淋雨、小心受涼……這些太過繁複的叮囑並沒有引起「汪澈」的注意,可是張曉亮卻認真的記錄著。汪父看到女婿如此盡心的樣子,嚴厲的老臉上也情不自禁的露出一絲滿意。
「你要好好對待我的女兒,不能讓她再出現這樣的危險,否則……」岳父說著,看向旁邊自己的「女兒」,笑了,「否則我就讓汪汪把你掐死。」
岳父彷彿另有涵義的笑容讓張曉亮不由得發了一身冷汗,陪著笑臉,張曉亮想著是不是自己那天脖子上的掐痕,不小心被岳父看到了,引起了對方的懷疑……
岳父派人送兩人回去,前進的方向卻不是原本的公寓,而是一棟嶄新的二層洋樓,很女性化的氣息,自然是岳父送給甫出院女兒的禮物。
這是兩人的新家。岳父出於安全選擇了獨棟的房子,外面附帶一個小小的院子,還有一個小小的鞦韆,院子裡不用說,自然有專門人員事先按照岳父的吩咐,種好了女主人喜歡的花樹。
屋內還有淡淡的油漆味,整棟房子和原本的公寓截然不同,家俱全部都是新的,被一起搬過來的只有汪澈最喜歡的那架鋼琴——那是岳父送給女兒的禮物,雖然舊可是妻子一直珍惜,所以張曉亮也就順便將這笨重的東西搬來這裡。
黑色的鋼琴是唯一提示過去的東西,那個大傢伙現在頂蓋和鍵盤都完全閉合,上面蓋著黑色的絨布,就像它主人過去的一切那樣……被合上了。
就那樣一直合著好了。
張曉亮扶著妻子下車,送走岳父一行人之後終於鬆了口氣。
「汪澈」的臉上還蒙著薄薄的繃帶,醫生說其實現在可以拿下來了,不過張曉亮卻並沒有要求她將繃帶拿掉:萬一拿掉看到的妻子清晰的輪廓……想到自己對妻子做過的那些事,張曉亮畢竟還是心虛的。
「甜甜,這裡是我們的新家,媽媽身體不好,最近不要吵媽媽。」抱著女兒,張曉亮叮囑著。
甜甜已經四歲,小大人一樣的年紀,試探的牽了牽母親的手,忽然抬起了頭,「這個人不是媽媽,不是媽媽的手。」
甜甜的話讓張曉亮狠狠被嚇了一跳!惱怒的摀住女兒的嘴,張曉亮的表情有絲凶狠:「怎麼不是你媽媽?這個人就是你媽媽!」
被爸爸的樣子嚇壞了,甜甜大大的眼睛裡頓時充滿了淚水,感到頭頂被溫柔的撫摸,小小的孩子抬頭看向揭開蒙面紗布的女子,看到那和母親一樣的長相,女孩縮到了女人腿邊。
***
那個晚上,甜甜死活要纏著母親一起睡覺,獨自睡在充滿淡淡油漆味道的主臥室,張曉亮翻來覆去睡不著,他已經很久沒有好眠。
一旦閉眼就是墜樓的惡夢,張曉亮掙扎著,脖子上那種被女人細長手指鉗制的感覺,灼熱的……鮮明的烙在皮膚上。
張曉亮夢裡小聲的呻吟著,直到他聽到了鋼琴聲,遲鈍的單一敲擊鍵盤的聲音,彈的是妻子平時最喜歡彈的那首曲子,然後漸漸的不成調——
張曉亮猛地揭開被子坐了起來,太過猛烈的動作讓低血壓的男人一陣頭暈,然而從門外傳來的鋼琴聲雖小卻實際存在。
猶自沉浸夢裡的男人焦躁得連鞋也沒穿,衝下了樓,看到的卻是女兒站在巨大三角鋼琴的鋼琴椅前,想要費力支起鋼琴頂蓋的小小身影;琴聲大概就是女孩膝蓋碰到琴鍵發出的噪音,難怪不成調。
「……甜甜,你要幹什麼?彈琴?」看著女兒,張曉亮皺眉,看著女兒怯怯點頭,張曉亮忽然一陣焦躁,「不要彈了。」
「可是媽媽說要甜甜按時練琴……之前一直這樣做的!媽媽生病的時候,甜甜每天都有練琴,好不容易媽媽回來……要彈給媽媽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