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包完成後,被自己勒死的汪澈,屍體目前就在這停屍間某處吧?
「還沒有來得及驗屍,剛才和局裡法醫科通電話,王一函主任說他那邊屍體太多,要求暫時放在這裡一晚。不過下午的時候,我們倒是在這名男子身上發現了一些線索……」
將屍體運送至此的員警們,看著張曉亮打量那具男屍時候的專注樣子,從旁邊補充說明著。
「喔?」
「經過化驗,這名男子身上的血液,和當天在鄭寶仁身上採集的血樣,是同一個人的!」
「什麼?」
「嗯,發覺這點之後我們繼續調查,有知情人曾經透露,鄭寶仁一般不自己單獨行動的,他還有一個搭檔——」
「把鄭寶仁帶過來!」不等下屬說完,張曉亮忽然大手一揮,做出了指示。
***
被兩名五大三粗的員警押過來的鄭寶仁,最初還是一臉冷漠,發覺自己來到的是什麼地方時微微動容,然後在看到男屍的時候變得歇斯底里。
「不!啊!走開!你們讓我走!」
不禁失禁而且淚流滿面,張曉亮第一次知道,一名成年男子可以做出這樣的反應。
他明顯被嚇壞了。
他的表情說明他認識這名死者,然而他流淚卻不是因為悲痛欲絕,而是因為徹頭徹尾的恐懼!
鄭寶仁瘋了一般的擺脫了員警的桎梏,拚命向後退的男人慌亂間退到了身後一張床邊,然後在看清自己手下冰冷的物體乃是一具死屍之後,再度驚恐的尖叫出聲,便不由分說的暈倒了。
皺著眉欣賞了一出鬧劇,張曉亮指示手下將太平間被弄亂的部分整理好,然後指揮剩餘的手下架著鄭寶仁,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
「你認識死者吧?」
蹺起二郎腿,張曉亮耐心的等到鄭寶仁重新醒來後開口。盯著自己的膝蓋,鄭寶仁全身顫抖的宛如篩糠。
「喝點水鎮靜一下?」
張曉亮提出建議,不過對方對此置若罔聞,心情同樣很煩躁,張曉亮決定不再對男子採取懷柔政策,單刀直入的說:「回答我的話,你認識死者吧?你們是搭檔?你殺了他?你那天昏迷和他有關吧?你——」
連珠炮一般的問題層層向男子壓過去,對方只是抱住頭顱,用力搖著頭,嘴裡喃喃說著否定的話:「我沒有殺老趙……老趙不是我殺的,我……」
「可是那天就你們兩個人在現場吧?不是你殺的能有誰?」故意這樣說,張曉亮企圖利用鄭寶仁現在的混亂狀態,趁機問出一點可能的線索。
「不!還有一個人!那天還有一個人!」
忽然抬起頭來對自己大吼的鄭寶仁,就像換了一個人!通紅著眼睛,張曉亮可以看到男子太陽穴附近暴起的青筋!
很明顯,這樣的男子情緒已經達到一個臨界點,再逼問下去搞不好對方會崩潰,張曉亮看到旁邊負責鄭寶仁的醫生,對自己擔心的使眼色,示意自己不要再逼問。可是線索馬上就要到手,怎麼可能停止?
「說,那天除了你們兩個人還有誰?」張曉亮冷冰冰地說出將鄭寶仁推入絕境的話。
「是一個女人……黑色的……白色的……不……她不是人……那個人是鬼!她是鬼!」鄭寶仁接下來的話卻顛三倒四,完全陷入了那一天的情景,彷彿惡夢中不斷掙扎一般,他的手在前方凌空抓著,彷彿抗拒著什麼,「不要過來!求求你不要過來——」
淚流滿面的男子,淒慘的模樣讓張曉亮撇了撇嘴,終於放棄了今天的盤問。
「我明天再來。」丟下一句話,張曉亮率人離開。
覺得這樣的鄭寶仁極是可憐的醫生,給他注射了微量的鎮定劑之後自行出門,臨走前給他關上了燈。
黑暗中將被子拉到鼻子底下,瞪著一雙眼睛,鄭寶仁發覺,那點鎮定劑對自己完全不起作用!
精神狂騷著,鄭寶仁感到一股說不出來的寒意,在他的血管內竄動。
他眼前不再是自己所在的醫院病房,而是一片黑暗!他發現自己再度回到了那個夜裡,那個詭異的、只有死屍的地方……
鄭寶仁驚恐的瞪大雙眼,看著一隻纖細的手掌抓向天空。
月色下女人的手掌白皙得就像月光一樣蒼白,剝開黑色的泥濘慢慢扒住身邊的泥巴,臉被長長的頭髮遮掩,鄭寶仁看不到對方的臉,只是那幾乎佔據了整只眼睛的瞳仁,烏黑得不可思議。
老趙不知何時已經暈了過去,他的血滴在地面,滲入土壤的同時,宛如滲入了那剛從地底爬出的女人體內,他看到那個女人在老趙身上拿起了什麼……
手指!
離開老趙,鄭寶仁看著那女人搖晃著向自己走來,腿已然軟到無法走動,鄭寶仁絕望的屏住呼吸,等待自己的眼睛,對上對方烏黑到看不到底的瞳仁——
「啊!不要過來!」伴隨著一陣惶恐,鄭寶仁心裡無聲的嘶吼!驚恐至極的男子大口喘著粗氣,感到自己渾身僵硬而冰冷。
然而不顧自己的抗拒,那個東西還是來到了自己面前,和那東西四目相交的瞬間,鄭寶仁再度劇烈的顫抖起來。
「咕……」那個東西的喉嚨裡,發出了小聲的嗚咽。
那個東西的眸子,無底,純然的黑色……彷彿裡面沒有住人。
那個東西沒有靈魂,根本不是人!
沒錯,那東西不是人。只是一團會移動的肉塊,「它」接近的時候,鄭寶仁可以清楚的感到對方身上帶來的冰冷寒意,他屏住了呼吸,他知道如果那時候他有呼吸的話,吸入鼻中的肯定儘是腐敗的腥臭!
從那東西喉嚨的深處發出一聲低沉的咕嚕聲後,那個東西離開了自己,就在鄭寶仁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那個東西目光錯開,然後慢慢的、慢慢的走遠。
鄭寶仁一直縮在原地一動不敢動,在他明白了自己所在之地再無活人的時候,他連跑帶爬逃離了那裡,向著那東西離開的反方向跑去。他一直跑,直到暈倒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