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如一桶冷水直直兜下來,琉璃渾身一片冰冷,寒意迅速地流竄至腳底。他們要來帶走藍斯了!他們要來帶走藍斯了!她和他最美好的時光已經結束了。
但,她知道不能再縱容自己、也縱容藍斯去逃避這個問題。藍斯絕不能再延誤就醫了,不管他本人願不願意,一定要將他強押回醫院。
「他在房間裡。」琉璃無力地交出卡片鎖。
「你還好吧?」喬飛關懷地望著臉色發白的她,大手搭在她瘦弱的肩頭,誠摯地道:「琉璃,我必須重重地向你道謝,謝謝你為藍斯所做的一切,如果不是你的出現……心灰意冷的藍斯不會重燃燒強烈的求生意念。」
「不要謝我,不要……」琉璃哽咽地打斷他,淚珠一顆顆掉下來。「我根本幫不上任何忙,根本無法為他做點什麼,我好恨好恨我自己……為什麼生病的不是我?」
「琉璃。」喬飛沉痛地擁住她。上蒼為何如此殘酷?如此折磨這一對戀人,為何要留下這麼大的遺憾?
「對不起……我……我沒事了。」琉璃擦掉臉上的淚水。 不!她絕不能哭,她要給藍斯最甜蜜燦爛的笑容。
深吸一口氣後,她道:「走吧,我們一起進去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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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本哈根市立醫院。
自藍斯王子再度回到醫院後,整個醫院即陷入前所未有的忙碌與混亂。全世界所有的內科權威與血液方面的專家全齊聚一堂,共商這次重大且艱矩的手術細節。
院方已決定為藍斯殿下進行規模宏大的「換血手術」,換血手術在醫學界仍相當少見,一般只實施於國家重要人物。
這項手術相當危險,成功率不到三成。而且,就算手術成功了,危險期及感染期長達一年,這一年內隨時會因身體的細菌感染或血液排斥現象而猝死。
如果不是藍斯殿下的病情越來越嚴重,藥物已完全失效,院方亦不願實施這麼危險的手術。
手術前一晚,已經好幾天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琉璃,被雷恩和緊急由修道院趕來的羽織公主硬拉出去用餐;喬飛和雅各在病房陪著藍斯。
藍斯的頭等病房在醫院的頂樓——二十六樓,有一大片落地窗,夜景絢麗萬千,特別迷人。
三個男人站在落地窗前,一語不發地注視窗外,但誰也沒有心情欣賞眼前的景致。
「哥本哈根的夜色相當美麗,對不對?」藍斯黑眸灼灼地望著腳下的車水馬龍,低沉地道:「北歐四國——丹麥、挪威、芬蘭、瑞典中,有人說挪威的首都——奧斯陸,夜景為天下一絕,而且是世上三大夜景之一。但我一直認為,哥本哈根的夜色最美!充滿了不可思議的魅惑力,我深愛這塊土地,也一直以身為維京人的後代為榮。」
「哥本哈根,歐洲大陸上最璀璨一顆明珠,它擁有最豐富活潑的民族性,最大的包容性及最耀眼的城市歷史,她的萬種風華完全不輸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城市。」
「丹麥真的很美,」藍斯癡癡地望著夜空下的上地,「這裡是安徒生的故鄉,孩子們的天堂,小而美的童話王國。今生今世,我以丹麥人為榮。」
「二哥……」喬飛望著他,他的喉頭似被梗住般,無法言語。
藍斯的嗓音依舊低沉有力,繼續道:「坦白說,這二十七年來的歲月中,之前的我一直是很不快樂的。我痛恨生在皇室,痛恨我的特殊身份,那就像一根看不見的繩子,狠狠地勒住我,完全限制我的一舉一動。我多渴望自己只是個平凡的老百姓,但直到這一刻……我才驚覺我有多熱愛丹麥!熱愛這個孕育我的國家。熱愛伊爾頓皇族所賦與我的光榮天職,本來我多想為丹麥奉獻一生,我想為我的人民做點什麼。
「只可惜……事與願違。」藍斯淡淡地道,定定地望著喬飛,「如果這次手術失敗……對於國家,我不會有任何的遺憾。因為我知道你和大哥一定會好好地輔佐母親,你們會幫我完成身為皇子的責任。就像母親在一九七二年接任皇位時,對人民的宣誓——『上帝的旨意,人民的愛心,丹麥的國力。』然而,最讓我放不下的,最愧疚心痛的……是琉璃!」
「住口,我不要聽你說這些,更不要聽你交代什麼鬼遺言!」喬飛憤怒地抓住藍斯嘶吼:「藍斯·伊爾頓,你給我聽好——明天的手術會成功的!一定會成功的!你他媽的給我快一點好起來,對國家、對人民你還有未盡的責任,我不允許你在丹麥歷史上缺席!還有琉璃……如果你真的捨不下孤獨無助的她,你就應該親自守護她,永遠地照顧她,聽到沒有?我不准你缺席,我不准!」
喬飛聲嘶力竭地暴吼,不……他不要接受這一切!更不要接受明天手術後可能的殘酷事宜,他不要!不要!
「喬飛,」雅各拉住情緒失控的他,沉喝:「夠了,放開藍斯。」
雅各瞭解喬飛的心情,看似叛逆不羈的喬飛卻比誰都在意他的家人,尤其是……感情最好的二哥藍斯。
相對於喬飛的混亂失控;藍斯卻始終神情未變,鎮靜地令人吃驚。他的心,早就緊閉地冰封,早將自己的感覺狠狠地拋置一旁。他還能在乎什麼?
「雅各,」藍斯依舊平靜地望著窗外,清晰地道:「你喜歡琉璃吧?」
「藍斯?」雅各渾身一震,說不出話來。
不……他一直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他的確喜歡琉璃!她的堅強勇敢,她的慧黠獨特令他無法不動心,但他非常清楚她的心 底永遠只有藍斯·伊爾頓。他也珍惜他和藍斯長達二十多年,有如親兄弟一般的感情。所以,他相信自己可以將這份愛慕處理得很好,他可以一直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她,當她需要任何幫助時,他會第一個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