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微微發熱,朱若沅思忖了半晌才無奈地開口。「老伯伯,你別這樣,我真的不是大夫。」
石萬里置若罔聞,沮喪顯而易見。
她抿了抿唇,實在於心不忍。
老伯伯一定希望兒子的病趕快好起來吧!就像爹爹和娘一樣,在她身體那麼羸弱時,憂心忡忡地為她擔了好幾年的心。
天下父母心,現下,他的心情必定也與當年爹娘的心情一樣。
善良的她遲疑片刻,半晌便露出微微一笑。「不過老伯真的堅持的話,我可以去瞧瞧你兒子。假若狀況許可,我幫他開幾帖扶正固本,補氣養血的食補藥方,增強他的體力,好讓你安心到長安城找大夫,成嗎?」
朱若沅的話點燃了他一絲希望。
「這食補藥方有什麼好處?」
「好處可多著呢!只要你兒子不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當然可以用食補藥方來增強他的體力。」
或許她不是大夫,但說起藥膳方子,她可是個中翹楚。
「這中藥材通常都是滋補且平和的藥品,加入平常的食膳當中,便可調臟腑陰陽、增強體質。吃多了,體弱的人可以恢復健康;而體強的人則會更加健壯。正所謂有病治病,無病強身……」
霍地打住話,朱若沅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她怎麼覺得此刻滔滔不絕的自己,像是在大街上跑龍套賣藥的販夫走卒。
「接下來呢?」石萬里沒發覺她的異樣,反而聽得嘖嘖稱奇,點頭如搗蒜,等著她將話說完。
圓臉莫名一臊,朱若沅有些赧然地喃著。「大致上便是如此,沒別的了。」
「那就有勞姑娘隨我回家!」刻不容緩,石萬里抱拳拜託她,悲傷的情緒瞬間蕩然無存,只求眼前的姑娘能先為兒子開食療藥方。
朱若沅突然想起身上的任務。「立刻?」
「姑娘不方便嗎?」石萬里的語調多了點慌張。
她還來不及開口,便見江慎朝向這裡走來。糟糕,他的臉色變了,看起來心情似乎很不好。
「什麼事?」方才一邊推著馬車,他一邊分神注意兩人的一舉一動。沒想到半盞茶的時間都過了,兩人還叨叨絮絮地交談著。
莫非是遇上舊識?朝她走去的同時,江慎的眸光冷冷掃視這一老一少,詢問的意味甚濃。
朱若沅猛地一窒,乖乖地伸出軟白肥指比向石萬里。「這老伯……他……」
江慎挑眉凝視,為她異於平時的反應大感不解。
在他的冷眸注視下,朱若沅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開口。
「這位老伯要我跟他回家。」語落,她還不確定地回身詢問。「你確定要我立刻跟你回家?」
「是,姑娘一定要隨老夫回家!」
「喔。」她點了點頭,目光再回到江慎身上時,他已面色鐵青地瞪著她。
「你是笨蛋是不是?」
很顯然,朱若沅遇到了個專門拐騙少女的惡人。對方都已經這麼坦白地要把她帶回家,她還呆呆地詢問對方的意思?
看來這個只懂得吃的朱家姑娘,腦筋不太靈光,而且還是那種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銀票的笨蛋。
江慎結實的臂膀輕而易舉拎住石萬里的衣領,咬牙切齒地開口。「你真是膽大包天,知不知道我是誰?」
在長安城裡,他是出了名的鐵面捕快,專捉這種拐騙少女的惡人。
「江大哥他不是……」朱若沅出聲制止,卻快不過江慎的拳頭。
只見他一個拳頭落下,石萬里臉上掛了彩,一管鼻血順勢流下。
「完了!」朱若沅摀住臉,不敢目睹老伯的慘狀,只能發出一聲悲慘的嗚咽。
「嗚,江大哥,你打錯人了啦!」
第三章
「石城主,真對不起吶!」
方纔在郊道上,朱若沅的叫聲還是快不過江慎揮出硬拳的速度,她只聽見砰的一聲巨響,眼睜睜看著身子骨稍嫌單薄的老伯被賞了一拳。
「算了,不知者無罪。」用帕子摀住鼻頭,石萬里好風度地開口。
假若吃這記拳頭可以換回兒子的健康,那麼就算多幾拳他依舊可以承受得住。
江慎冷哼了一聲,心裡那把火燒得正熾。
原本以為護送朱若沅至九逸城采草洛蠶,任務就告完成,沒想到她竟同一個素未謀面的老頭套了交情,說是要到老者家裡開食膳藥方?迫得他縱有千百萬個不願意,也只能棄馬車不顧,跟著兩人進城。
才抵城門,朱若沅終是見識到九逸城恢宏的氣度。
她抬頭仰望著築有城樓的紅色城門,在看到紅簷下以鐵筆銀勾勾勒出雄勁渾厚的「九逸城」三字巨匾時,發出讚歎。
「咱們進城吧!」石萬里進入自己的領土,恢復城主氣度,招呼著兩人入城。
「咦,城主,您回來了。」手中拿著籐籃的婦人一見著石萬里,立刻眉開眼笑地問候。
稚嫩的嗓音跟著在一旁響起。「城主爺爺好!」
才不過數步,四方便擁來諸多熱情的問候。石萬里頻頻點頭頷首,似是十分習慣地回應眾人,臉上笑意不減。
「原來老伯是九逸城城主喔!」進入可比長安城朱雀大街的青石板道,朱若沅詫異地開口。
「怎麼,姑娘瞧老夫不像城主嗎?」
「怎麼會呢!」朱若沅聽得出石萬里玩笑的語氣甚濃,語調也在不自覺中放鬆了許多。
進城前,石萬里探了探朱若沅的家世背景,這才知道她是長安城「逢春堂」的千金,這次到九逸城來的目的是為了採草藥。
「原來九逸城和長安城的朱雀大街一樣熱鬧哩!」
得償所願地進入九逸城,朱若沅雙眸驀地一亮,一雙黑溜溜的眸子抑不住好奇地朝著四周張望、打量。
石萬里笑了笑,語氣中夾著股得意。「九逸城的每條街皆廣百步有餘,此點朱雀大街可比不上。」
朱若沅點了點頭,光瞧著這條大街,心裡便不由得累了起來。
江慎與她懷著截然不同的心思進城,聽到石萬里如此大言不慚,竟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