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寧可失去,都不要她懷著怨恨、為報復另一個男人而嫁給他。她必須要確定,在她心裡真正想要的那個人是誰。
在他的觀念裡,婚姻是最神聖的許諾,是一對男女慎重交託終身,一輩子真心相伴的誓約,不能是這樣,不該是現在這樣。
這種情況下,他無法答允。
一句堅定的「不」,說冷了汪恬馨的心。
她沒再追上去,失神地任他由身邊走開,漸行漸遠。
他說,他不要娶她,那麼堅定、那麼決絕……
*** *** ***
他在等,數著日子,一天天等她。
他求的不多,只是要她走過來,如那夜般緊緊抱著他,不讓他離去,然後堅定地告訴他,她愛他!
他要的,只是一顆心,如此而已。
其餘的,她想怎麼處理那些事、她和那名男子又有什麼樣的糾葛,都不必告訴他,他也不會多問,只要她愛的人是他。
但是,沒有。
她沒再試圖走向他,也沒再向他解釋什麼,就彷彿——回到最初兩條不交集的平行線。
她終於——想清楚了嗎?
幾次在樓下遇見他們,已經沒有爭執對立的場面,看起來挺平和,她終於能夠冷靜下來面對問題,而不是一徑地逃避,逃避之後問題依然在那裡沒有解決。
這曾經是他希望的,但她真正去做了,他又覺得失落酸楚。
悅悅依然會往這裡跑,只是他不再過去,汪恬馨也不過來了。
悅悅依然對他纏膩親密得緊,人前人後喊把拔,她不說什麼,他卻不想教她為難,幾次想對悅悅說點什麼,話到了嘴邊,又吞回去。
以往,她說悅悅的父親不在了,所以他可以一輩子瞞住這個秘密,當悅悅永遠的父親,但現在,悅悅真正的父親就在她面前,他還能這麼做嗎?
如果,汪恬馨最終的選擇不是他,他也不想拿悅悅來牽絆住她。
但,他要怎麼割捨?這孩子,已經是他心頭的一塊肉,捨不掉了,除了血緣,他昕做的,從來就不比世上任何一個父親少。
悅悅剛出生時體弱多病,他時時提心吊膽,為她煩惱,在她生病時徹夜不眠地看顧。
悅悅學說話時,和汪恬馨猜她在說什麼,是每天最大的樂趣。
悅悅喊第一聲把拔時,他內心的喜悅快樂,有多難以形容,會喊媽媽是在會喊把拔之後的一個月,這讓汪恬馨吃味記恨至今。
悅悅學走路時,他牽著她,一步步地走,跌倒了他會好心疼地摟抱撫慰。
悅悅上幼稚園,他和恬馨一起牽著她的手,多少老師、家長,誇他女兒可愛。
悅悅好多小秘密會悄悄告訴他,然後兩個人約好不可以告訴媽媽。
悅悅每次犯錯被恬馨打,都會哭著來找他,要他給紅紅的手心秀秀。
悅悅每次有好吃、好玩的,一定第一個告訴他,與他分享,他知道這孩子有多愛他……
他小心翼翼呵護著,看她在他的羽翼下一點一滴成長,內心無比喜悅驕傲。
這一切,點點滴滴他都記在心底,這樣的感情,怎麼捨?
「把拔,你在不在?」小小的身子,由大門探進來。
她有鑰匙,會自己開門。
「這裡。」聲音從小房間裡傳出來,這六坪大的遊戲室,是為悅悅而另辟的空間,裡頭有她從襁褓至今,用過的所有物品。
悅悅奔過去,一如往常地賴進他懷裡。「把拔,你在做什麼?」
「在看可愛的悅悅啊。」他盤腿坐在地上,眼前散置著幾大本的相冊,裡頭放滿了她由出生到現在的成長紀錄。
依偎著翻看完一本相簿,他才想到要問:「妳怎麼會來?媽媽呢?」
今天是假日,恬馨沒帶她出去走走?
悅悅皺皺鼻。「那個楊叔叔又來我家了,媽媽說她有事要忙,叫我過來找你。」
有事要忙?忙什麼事會不適合有小孩在場?這句話能夠讓人聯想的空間實在太廣……
停!關梓言,思想乾淨點,人家根本只是想談點事情,不適合讓悅悅聽到而已,不要胡思亂想那種沒根據的揣測!
甩甩頭,他輕扯唇角,溫聲問:「悅悅餓不餓?要不要吃什麼?」
他不知道還能這樣照顧她、陪伴她多久,每一刻都分外珍惜。
她偏頭想了一下。「鬆餅。」那是把拔、媽媽、還有她,三個人在一起時,最常吃的東西。
「好,等我一下。」親了親嫩頰,起身往廚房去。
洗了平底鍋,開爐火,瞥見廚房門邊佇立的身影,看穿了她的遲疑,又關掉爐火,蹲下張開手臂,等她投奔而來後,才問:「悅悅有話要說是不是?」
「把拔……」悅悅猶豫了好半天,小小聲問他:「你是不是不要我和媽媽了?」
他愕然。「悅悅怎會這麼想?」
「不然你就去找媽媽嘛!你都不來,可是那個楊叔叔每天都來找她,一直叫媽媽和他結婚,媽媽也不像以前那樣和他吵架了,要是媽媽真的要和他結婚怎麼辦?」
怎麼辦?他也不曉得啊!
如果他們的感情,如此經不起考驗,輕易被捨棄,他還能說什麼?
「楊叔叔可以叫媽媽跟他結婚,把拔也可以啊,你叫媽媽跟你結婚嘛!」不要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道,幼稚園的同學,他們的爸爸媽媽都有結婚,只有她的沒有。老師說,因為結婚,才會住在一起、才會生下他們,可是為什麼把拔和媽媽都生下她了,卻沒有結婚、沒有住在一起?
結婚?他可以嗎?
曾經,他有那個機會的,但他拒絕了,因為不想她一時意氣用事而嫁他,日後必然會後悔。
他聲音幹幹澀澀,擠出牽強笑意。「不管怎樣,悅悅都會有很多人關心,楊叔叔會很愛妳的,悅悅不要擔心。」
「我才不要。」她用力摟緊,悶聲道:「我只要把拔。」
眼眶一陣溫熟,寥寥數語,竟令他酸楚無言。
四年的付出,換來悅悅這句無可取代的認定,對他來說,真的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