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知道了。」她木然地接受了他的安排,不再抗議。
楚翊盯著她宛如一尊瓷娃娃,雪白無情的容顏,驀地一咬牙。
「上次妳負責的客戶這禮拜五要辦聖誕Party,給我們兩張邀請函。」他拉開抽屜,遞給她其中一張。「我會去,妳也一起去。」
她接過邀請函,看都不看一眼。「這也是總經理命令嗎?」
毫無溫度的問話瞬間冷凍了週遭的空氣。
「沒錯。」楚翊語調淡漠。「所以禮拜五以前,妳的病一定要好起來,聽到了嗎?」
「聽到了。」她漫然點頭,旋身離去,飄飄然的背影,一直在楚翊眼前繚繞不去。
*** *** ***
簾外,下著一窗細雨。
葉茵茵坐在窗台邊,發呆。
這幾天,她臥病在家,什麼事也不能做,不是因為身子太疲累,而是Amanda堅決帶走她的筆記型電腦和所有工作文件,要她專心養病。
她雖然有些氣Amanda多管閒事,卻也深深地感動。
畢竟同事兩年,她知道Amanda是真的關懷自己。
反觀另一個人,就只有兩個字「絕情」來形容了,從她生病至今,他不聞不問,不來探望就罷,連一通電話也沒打。
真的,很過分。
葉茵茵捧起Amanda送來的小盆栽,說是生病的人多看看綠色植物心情會好些,她撫摸拱在粗枝大葉中一朵顯得嬌弱的小花,感激Amanda的細心,卻更怨楚翊。
他這還算是朋友嗎?還算是從認識她以後,就特別疼她的學長嗎?就因為她不肯答應他的追求,他就如此懲罰她?
小器!這男人器量好狹窄。
他怎麼可以這麼對她?怎麼可以!
葉茵茵放下盆栽,額頭抵在窗玻璃上,窗外,世界一片迷濛,窗內,她的心房亦迷濛。
她看著煙雨濛濛,驀地,不知哪來的衝動促使她伸手拿起無線電話,撥號。
鈴聲數響,他接起電話。「喂。」
她聽著那熟悉的聲嗓,顫顫握著話筒,找不到說話的勇氣。
「是……茵茵嗎?」他啞聲問。
淚意在喉間洶湧。「嗯。」
「有什麼事?」
為什麼不理她?為何要對她如此無情?
她好想問,卻問不出口。「明天的聖誕Party,真的要去嗎?」
「有問題嗎?」
「我不想去。」
他沉默半晌。「妳身體很不舒服嗎?」
「不是。」
「明天晚上有事嗎?」
「沒有。」
「那為什麼不想去?」
「因為……」我很氣你,所以不想聽你的話!「我覺得很麻煩,明天晚上一定到處人擠人,坐車過去很不方便,除非——」
「除非怎樣?」
「你來接我。」話方落下,葉茵茵恨不得立時咬下自己的舌頭。
她在說什麼?她怎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如此任性,彷彿一個女人對她的男人撒嬌。
丟臉,實在太丟臉,她想掛電話,想當這件事沒發生過——老天!他會怎麼想她?
她懊惱地咬住唇。
「我不能去,明天我得先去接我的女伴。」
清冷的拒絕,如冰雪,凍住她,她眼前空白,一時無語。
對啊,她怎麼沒想到呢?是Christmas Party呢!他當然會攜伴參加,憑他萬人迷的程度,不愁找不到美女相陪。
她怎會那麼笨呢?
「茵茵,妳怎麼不說話?」他聲調隱隱透出一絲急促。「如果妳堅持,我當然可以順道——」
「不用了!」她冷冷截斷他。「我自己可以去。」語畢,她迅速掛電話,不想也不敢聽他的回應。
話筒,自她顫抖的掌間跌落地,砰地一聲,敲痛她的心,她深呼吸,一次又一次,黑暗仍放肆地在她眼前蔓延。
她討厭他!
討厭、討厭、討厭極了!從來不曾這般怨恨一個人。
他好狠,好殘酷,虧她一直把他當成最尊敬的學長,最知心的朋友,他卻如此待她!
葉茵茵握拳,氣惱地捶打窗玻璃,一記又一記,幻想著自己捶打的是那薄情男子的胸膛。
她要打扁他!
但,腦海中他瀟灑的形影還未打扁,滿腔的怨憤卻已散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說不出的落寞。
她惆悵地停下手,前所未有的孤寂感,以排山倒海之勢,佔領她全身。
她掩落羽睫,眼眸酸澀著,卻流不出眼淚。
聖修剛失憶的時候,她雖然深陷在悲慟裡,卻不曾感到孤單,因為不管她怎麼苦怎麼哭怎麼糟蹋自己,都有個人,默默在身邊陪伴她。
現在,那個人離開了,失去了他的陪伴,她才恍然領悟從前那些瘋狂自虐的行舉其實都是某種形式的撒嬌。
因為她知道有人會心疼,所以肆意作踐自己。
「學長,我好恨你。」她瘖啞地低語。
因為他讓她哭不出來。
如果一個人哭泣,沒有人在乎,也不能博得誰的愛憐,那麼流淚又有何意義?
葉茵茵淒然揚眸。
窗外,雨絲仍是紛飛……
*** *** ***
又下雨了。
楚翊掛回話筒,好片刻,只是雙眼無神地盯著窗外煙水迷濛,這幾天不知怎麼回事,雨老是落不停,病人看了想必心情很差吧。
思及此,他一聲歎息,按下內線,叫進Amanda。
她一進門,便笑意盈盈地開口:「我知道,BOSS,你又要叫我下班後順便去探望茵茵,對吧?」
他表情一僵,兩秒後,低啞揚嗓。「麻煩妳了。」
「沒問題!」Amanda乾脆地接下任務,但也不忘虧老闆兩句。「真不曉得你在ㄍㄧㄥ什麼?明明就擔心人家擔心得要命,卻還要裝作不在乎,嘖!」
對屬下的調侃,楚翊無法辯解,只能自嘲地歎息。「總之,我欠妳一次。」
Amanda笑。「盆栽送了,電腦沒收了,維他命C片也交代她吃了,BOSS還有什麼要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