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踏出病房就接到電話,煩了他二十分鐘,結果話題又繞回原點。該死的!這群只曉得爭產的有錢人腦袋裡裝的全是稻草是不是?
「哪裡像?我拿給別人看,大家都說創意新穎耶!你分明是在刁我!」羅協理激動抗議。
因為草包認識的人全是草包!言澍表情沈怒,與溫和冷靜的語音形成強烈對比。
「既然羅協理覺得有疑慮,我會擇日召開高層會議,由各幹部來決定是否通過這個企劃案。」抬眼看見號志轉為綠燈,他打了排檔,踩下油門。
「他們想把我拉下這個位置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讓我通過?」羅協理在那一端哇哇大叫。「我不管,要是不讓我的投資案通過,我不掛電話……」
言澍擰眉,正要開口,突然一輛機車衝出,他急忙踩下煞車,車身猛然一頓,沒任何碰撞感,對方卻整個人摔了下去,發出好大的聲響,好半晌,沒見人爬起來。
搞什麼言澍撫額無聲低咒,隨即打了閃光燈,拉下手煞車。「等我回公司再談。」
「你在敷衍我,我才不掛電話……」
「我出車禍。」簡單幾字的平靜語調輕易截斷對方的話,他伸手解開安全帶。
「啊?」對方嚇到,以為自己聽錯。
懶得回答,言澍直接切斷通話,開門下車。
*** *** ***
方瑋跪坐在地,傻傻瞪著面前刺眼的賓士Mark發愣。
當一個人倒楣時,會衰到什麼程度?
被交往一年多的男友,用簡訊分手?
房租積欠三個月沒繳,被房東太太下了最後通牒?
銀行的催繳電話接到手軟,戶頭裡卻只剩下三位數的金額,連要提款,還得找台提供百元鈔的提款機才領得出來?
還是失業半年,好不容易得到面試機會,卻在途中發生車禍?
偏偏,她什麼都遇上了!
好,她承認,是她不對,明明已經轉成紅燈,她還衝出來,但……她沒辦法啊!誰曉得出門前會被房東太太逮著,好不容易擺脫,約定面試的時間已迫在眉睫,她只能騎著破爛的機車開始狂飆。
原本以為這種社區巷道沒什麼車,遠遠看到黃燈,收勢不及的她當下決定直接衝過去,誰知道突然冒出一輛賓士,她緊急煞車,卻忘了剛下過雨的馬路有多可怕——剎那間,連人帶車整個打滑,她滾到了車前,就那麼巧,機車剛好卡在對方輪下,還連帶在黑色車頭刮出一片明顯的痕跡。
方瑋欲哭無淚,直想大吼。老天爺要她衰到什麼地步才甘心?她連房子都快沒得住了,哪還有錢賠修車費啊
下了車的言澍繞到車前,看到身著套裝的她跪坐在地,雖然安全帽的面罩裂了、搖搖欲墜地掛著,但那睜得老大的眼睛看起來可有精神的呢!怕對方重傷的擔慮褪去,怒火油然而生。
「闖紅燈還沖那麼快?想找死也別拖人一起下水吧!」言澍譏誚道,叼在嘴角的煙隨著話語一上一下。
他很清楚他只要一板起臉,那股狠勁足以和流氓媲美,但積鬱了一天的情緒需要找個出口,活該她闖紅燈送上門來讓他發洩。只是罵她幾句,沒把她告到傾家蕩產已經算便宜她了。
方瑋反射性地抬頭,看到他的模樣時,心涼了半截——開得起賓士的有兩種人;一種是有錢人,一種是將它視為基本配備的黑道大哥。
而他——穿著黑色西裝,高大挺拔的身形一接近,無形的氣勢壓得人幾乎透不過氣,雖被墨鏡遮去視線,但他臉上的殺意是那麼昭然若揭,還有叼煙的邪氣模樣——活脫脫就是個漂白不成的黑道份子!
「那個……」腦中一片空白,方瑋嚥了口口水。
還會說話嘛!確定她並無大礙,言澍輕哼一聲,雙手環胸,微俯上身瞪她。「我的車頭都刮傷了,賓士板金有多貴,你知道嗎?而且修車這段時間我沒車可用,會損失多少你知道嗎?啊?」
這些話擺明了就是要獅子大開口!方瑋冷汗直冒,更加確定自己猜得沒錯。要是她賠不出來怎麼辦?腦海中不斷浮現與黑道有關的社會新聞,恐嚇威脅、殺人毀屍、還有……逼良為娼!
她才不要!
眼中的畏懼瞬間斂起,她仰起小臉瞪回去,氣焰十足。「我才要問你怎麼開車的咧!我這裡明明還是黃燈你就衝出來,你這樣算闖紅燈耶!」
她居然還有膽這麼跟他說?言澍挑高了眉,在她身旁蹲下,沉聲道:「黃燈?你再說一次。」雖然他那時在通話中,但他很確定他沒違規。
方瑋心一凜。靠!怎麼他蹲下來,反而壓迫感更重?她倏地站起,不想矮他一截,同時也拉開安全距離。光天化日,他應該不敢怎麼樣吧!
「黃燈,黃燈,要我說幾次都無所謂,黃燈!先生,是你違規,害我摔倒,居然還好意思要我賠你?」情勢逼人,她只能昧著良心抹黑事實。
言澍深吸口氣,覺得額角青筋在抽動。他今天到底是犯了什麼沖?連這種睜眼說瞎話的女人都來插上一腳!
「好,」言澍站起,拿下煙,揚笑的唇畔透著危險的氣息。「我等著看調出路口監視器畫面時,違規的人是誰!」原本只想口頭髮洩了事,如今,被她顛倒是非的態度氣到,他打算一切都照程序走了。
那不是代表要鬧到警局去了嗎?方瑋暗叫不好。「算了,我還有事,懶得跟你計較。」她想要開溜,彎身去拉機車車頭,卻發現機車和賓士底盤該死地嵌合得天衣無縫。
言澍掏出手機按下號碼,接通後開口。「敝姓言,請幫我接李警官。」懶得計較?看到時是誰跟誰計較!
聞言,方瑋大驚失色。原來人家說警察和黑道掛勾的傳聞是真的,瞧那副架勢就是和警方熟到不行,真要鬧上警局,理虧又背景薄弱的她哪有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