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承家點頭。「已經是第二期了,醫生懷疑癌細胞已經侵入胃壁外層。」
「可以治療嗎?」
「理論上是可以開刀切除部分的胃,但不確定會不會成功,就算成功了,五年存活率也只有五成左右。」
只有五成的存活率?葉南軍瞇起眼,在腦海裡迅速思量。「你不必辭職,在住院開刀這段時間,公司可以讓你留職停薪。」
「留職停薪?」
「半年也好,一年也行,看你需要休養多久都沒關係。」
「為什麼?」謝承家難以置信。為什麼公司要對他如此禮遇?如果是多年老臣也就罷了,他不過是個新進員工,而且還只是個不起眼的小螺絲釘。
「是因為蓉蓉的關係嗎?」他追問。「因為總裁跟蓉蓉認識,所以才特別給我這種待遇?」
「我只是不希望無故錯失一個好人才。」
人才,他嗎?
謝承家苦笑。他相信自己能力是不錯,但也沒出眾到值得葉南軍如此另眼看待,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有。
雖然葉南軍不肯承認,但他確定,不論當初他能順利進松葉工作,或現在得到留職停薪的禮遇,都跟女友有關。
謝承家深吸口氣。「總裁,我聽公司同事說過,蓉蓉的爸爸跟你交情不錯,好像也有意思把你們兩個湊在一起,這件事是真的嗎?」
葉南軍神情一凜。「這件事你不必介意,喜蓉喜歡的人是你,她說過,她遲早會嫁給你。」
謝承家聞言,身子一晃,不但不覺得開心,臉色反而更蒼白。他望向葉南軍,嘴唇發顫。
「可是我……沒資格娶她,我連自己還能活多久都不能確定,又怎麼能拖著她跟我一起受苦?」
葉南軍擰眉不語。
謝承家忽地崩潰,他眼眶泛紅,雙手掩住臉。「我真的沒辦法……這件事我一直不敢跟蓉蓉說,她如果知道了,一定會堅持陪著我,可是我不要……我不想她看我被病魔折磨,跟著我一起受苦,我……其實我辭職就是想躲開她,我要到一個她找不到我的地方,我要跟她分手。」
「你說什麼?!」葉南軍震懾。
「我必須跟她分手,總裁,我不想拖累她。」謝承家抬起頭,痛楚的臉龐帶著深思熟慮過後的堅定。「我寧可讓她以為我移情別戀,愛上別的女人,也絕不讓她知道這件事。」
葉南軍緊盯他。「你是認真的嗎?」
他點頭。
「如果有一天喜蓉知道真相,她會恨你。」
「她恨我也沒關係,我寧可她恨我。」謝承家按了按濕潤的眼角。
葉南軍悵然。這個男人為了不讓戀人跟著受苦,寧願自己獨自面對病魔——這就是愛嗎?
「總裁,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謝承家忽問。
「什麼事?你說。」
「你能不能……幫我照顧蓉蓉?」
*** *** ***
他移情別戀,愛上別的女人了。
他要跟她分手!
這怎麼可能?
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謝承家對喜蓉避不見面,他總有各種理由取消兩人的約會,不是加班,就是出差,要不就說他累了,想在家裡好好休息。
喜蓉雖然失望,卻體貼男友工作辛苦,一次次接受他爽約,但她沒想到,會在某天接到男友的電話,冷漠地聲稱要分手。
她第一個反應是不相信,她不信一個那麼深愛自己的男人,會說變心就變心。
她堅持要跟謝承家當面澄清一切,他答應了,卻是足足遲了兩個小時才在兩人約見的餐廳出現,不到五分鐘又匆匆離去,說是要趕去某家公司面試。
她氣憤不已,偷偷跟在他後頭,看他玩什麼花樣,而她看到的畫面,終於令她徹底心碎。
她看見他將另一個女人擁在懷裡深吻,然後兩人笑著手牽手,約會看電影。
看完一部纏綿愛情片,兩人進一家高級餐廳吃飯,餐桌上點著浪漫燭光,映照情侶們幸福微笑的臉。
她站在餐廳玻璃窗外,呆愣地看那濃情密意的一幕,她不知道自己該痛哭,還是冷笑,她只能癡癡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她才木然旋身,踉蹌離去。
她告訴自己,事情就是這樣了,她深愛的人已經背叛了自己,他不再愛她了。
她應該堅強起來,別把時間跟心力浪費在一個負心漢身上。
她一再告誡自己,別再想他念他,既然對方已變心,思念亦是無用,就算她痛得一顆心碎成片片,他也不會在乎。
她雖然這樣告訴自己,卻還是不爭氣地想見他,想聽他的聲音,總是幻想著或許事情還有轉圜,他只是一時出軌。
她顫著手撥電話給他,到他公司樓下等他,他不接電話,也不曾在公司附近出現。
後來,她才曉得他辭職了,也搬家了。
他徹底斷了和她的聯繫,連一絲絲希望也不肯留給她。
就這樣了,奢求無用,哭泣無用,事情,就這樣了……
喜蓉坐在窗前,嘗試對自己微笑,嘴角勉強牽起,卻又痛得立刻斂下,她呆呆瞪著窗上映出的那張蒼白黯淡的臉。
有人敲她房門,她毫無反應。
「蓉蓉,吃飯了。」門外傳來潘夫人焦急的嗓音。
「我不想吃。」她漠然回應。
「怎麼能不吃呢?你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你不餓嗎?」
「不餓。」
「蓉蓉,你聽媽說,就吃一點好嗎?今天都是你最愛吃的菜,你多少吃一點吧!」
「蓉蓉,你別這樣,你出來好嗎?」潘夫人急得嗓音都變了,一下下敲門。「媽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是這樣整天將自己鎖在房裡也不是辦法啊!」
「你讓我靜一靜,別管我。」
「唉,教我怎麼能不管你呢?你整天不吃不喝的,這樣糟蹋自己,媽實在很擔心啊!還有你爸,他也很著急。」
「……」
「蓉蓉?蓉蓉!」潘夫人用力敲門。
喜蓉不理會,逕自推開窗戶,讓夜晚的冷風冰凍自己,她不想吃飯,也不想思考,她寧願做一尊無血無情的雕像,恨自己何必多事來這人世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