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彤彤!」
一個覺得她的舉止太刺眼的糾察隊學姊,忍不住伸手擋住她。
「你不要太囂張喔!」
「我哪裡囂張了?學校規定不許有人來接的嗎?」范彤彤停下腳步,瞇眸問道。
「哼!說得好聽,有『人』來接?別忘了校規規定不可以交男朋友。」
「多謝學姊關心。」范彤彤朝對方送上一抹沒有溫度的假笑,「只不過不好意思,那位先生不是我的男朋友,他是我的——叔、叔,英文叫uncle,Doyou understand?」
毫不客氣地推開那只僵住的手,范彤彤吐了個舌頭,再越過對方往跑車跑去。
沒錯,范繼書是她的叔叔,即便兩人之間並無血緣關係。
只不過,范彤彤雖然乖乖地聽了奶奶的話,無論是在稱謂或是在表面上都已敬范繼書為叔叔,卻不曾正正經經地喊過他一聲「叔叔」,她心裡也沒真把他當成長輩。
她慣喊他的那聲「——叔……」是用一聲發音的,不太像是叔叔的叔,倒還比較像是輸羸的輸。
但不論她喊他什麼,范繼書根本不會跟她計較這種小事情。
他在意的只是她為范家重新帶來了春天,帶來了活力,以及帶來了希望。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的感激情緒,他始終習慣處處讓她,樣樣寵她,甚至在她以辛辣的言詞氣跑了他的女朋友時,他也僅是一笑置之。
將侄女看得比女朋友還要重要?旁人或許會覺得怪,但他只是覺得理所當然。
在范彤彤上了車後,看見方纔那一幕的范繼書,忍不住好奇問了。
「糾察隊學姊為什麼攔下你?」
「因為她說……」范彤彤淘氣靈瞳轉了一圈,「學校規定不可以交男朋友。」
「不會吧?」他訝然地指著自己,「她以為我是你的……你的……」他連「男朋友」三個字都說不出來,因為深覺荒謬。
她壞笑的點頭,「而且還有可能是有援交關係的那一種喔,誰教你開著名貴跑車招搖過市?」
「下一回我開拖引機來算了!」他沒好氣地看著她,「那你有跟學姊好好地解釋過了嗎?」
「解釋了。」她再一個壞笑點頭,「我說你不是我的男朋友……」邊說她邊偎靠過去親親熱熱地挽起他手臂,故意讓車外那些好奇寶寶的眼神全看傻了。「是……包養我的男人!」
「小彤!」范繼書急急忙忙將手臂抽出,沉下俊臉,「你是在開玩笑的吧?你沒有真的這樣說吧?」
「幹嘛撇得這麼乾淨?」她側過小臉瞪著他,「當我的男朋友很丟臉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擔心有人亂放話,傷害你的名譽,讓學校誤會了。」
「可笑!」她自顧自地蜷進座位裡,自顧自地玩起了手指,「如果我會在意這些的話,那還是范彤彤嗎?」
范繼書無奈暗歎口氣,再瞥了眼身旁那毫無悔意的小女生後,將車開上路。
沒錯,她是范彤彤,天底下獨一無二的范彤彤!算他多事,白為她操心。
*** *** ***
就從祖孫相認的第二年開始,每一年的寒暑假,無論范維邦再如何忙碌都會想盡辦法撥出空來,帶著妻子、兒子及寶貝孫女兒,一塊到國外旅遊度假,增進感情。
冬天時,他們就去北海道賞雪並啖帝王蟹,再轉到哈爾濱去看冰雕。
夏天時,他們就到馬爾地夫浮潛玩拖曳傘,到關島玩叢林漆彈大戰。
如果讓范維邦聽見孫女兒想去迪士尼,那麼他就會二話不說地,改變所有既定行程。
去哪裡都行,玩什麼也都可以,重點只是一起伴著去玩的人是誰罷了。
一年一年地過去,年度旅遊已成了范家每年絕不可少的家族節目。
四個人裡,唯一會偶爾缺席的只有范繼書。
因為他先去服了兩年的預官役,還有之後幾年他到國外唸書。
當范繼書無法陪伴在范家二老身邊時,接棒的人自然就是范彤彤了。
歲月如梭,范彤彤已然二十二歲,大學畢業了。
小公主開了口,說想要的畢業禮物是去看巴黎鐵塔,去看楓丹白露,去看看聽說是由徐志摩定出的詩意譯名,能引入無數浪漫遐思的法國王宮。
呵呵,這有什麼難的呢?
范維邦在聽見孫女兒提出要求後,立刻打電話派人去訂機票及飯店。
沒想到小公主尚有但書——
「我要叔一起去,要不我就不去,以後也哪兒都不想去了。」
唷喔,這個要求就有點困難了。
年已二十八歲的范繼書,於年初由國外得了幾個學位,一回來就將全副精神投注在自家的「永邦製藥集團」裡,他接任的是副總裁一職。
這孩子回國接棒,自是為了要讓他這當總裁的老太爺能多些空暇陪妻子蒔花養魚,或是多點時間去推推高爾夫球桿。
畢竟范維邦已經七十多歲了,若非是獨子先與他鬧翻,之後又走得太早,他早就該卸任交棒了。
所幸他看人的眼光沒出錯,繼書這孩子果真是頭精力充沛的悍豹。
他在工作上的頭腦,以及不屈不撓的個性絲毫不輸給年輕時的范維邦。
所以范維邦才敢放心地將這個已在美國、大陸、馬來西亞及柬埔寨各地設廠,在台灣總公司內部劃分為總管理處、研發部、營業部、生產部、服務部等五大部門,手底下有上萬名員工的大型企業集團,幾乎全權交給年紀還不滿三十的范繼書來管。
老友谷霈文曾這樣勸他——
「你還真敢喔,不在手上多留點籌碼?不擔心日後讓自己養大的豹子給反咬了一口?」當律師的總是想得比別人多,操心的也多。
「怕什麼?」范維邦聽了只是大笑。「我的肉又老又硬的,真的要送給豹子咬,還要怕它不張口呢!」
其實范維邦之所以能如此放心,一來是早已將范繼書視同親生兒子,就算被咬也只能認了,二來是深知這孩子外冷內熱的重情性子,是以才敢有恃無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