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才發覺,她圓嫩像包子般的小臉露出驚慌欲泣的神情時。他的心口會微微地抽痛,而且她的身子軟軟的、香香的……很好抱……在他意識過來之前,鐵臂已緊緊將她摟在懷裡,甚至輕輕拍撫著她的背。
「傻瓜,我只是想下床走走。」他破天荒溫言解釋。
該死的他管不住的手是怎麼回事?
「不對,你一定是要走了!」她不想把他氣跑啊,嗚。
「我沒有要走。」他心裡掠過一抹難以自禁的憐惜和甜意。
她……就這麼怕他離開嗎?
「你走了我怎麼辦?我爹這下子是死也不可能讓我接『一品回春院』的啦!「她心慌意亂過頭,隨口亂抓了個借口,就是不要他不見了。
什麼?!
藥王瞬間鬆開她。猛地站起來,英俊的臉龐登時臭得要命又難看得要死。
「你再說一次。」他字字冰珠自齒縫間擠出。
「說什麼?」她抬頭訥訥的問,一臉茫然。
「算了!」他怒氣沖沖地大步踏出臥房,砰地一聲巨響甩上了門。
香圓臉上憂慮的淚痕未乾,見狀都傻眼了。
他……還是生氣了嗎?
第五章
他為什麼還在生氣呢?
他為什麼還是要生她的氣呢?
他能不能不要再生她的氣了呢?
他到底是哪兒找來那麼多氣好生的呢?
他究竟什麼時候才能不要再生她的氣呢?
一連三天,香圓用盡心思煮了最美味,最可口的飯菜點心想要跟他賠罪,希望他能夠原諒她,不要再生她的氣了。
可是不管她煮什麼做什麼,陪笑臉陪到臉都快僵了,藥王就是臭著一張死人臉——雖說世上也難尋這麼英俊尊貴又氣勢非凡的死人臉——說不理她就是不理她,完全拿她當隱形人看待。
她甚至溜去市集,自掏腰包替他買了好幾件質料上好、繡工精緻的衣袍回來,還幫他燒了一大桶的洗澡水,像個小奴婢般低聲下氣地捧著香胰子恭請他入浴。
「就當作洗去一身穢氣也好哇。」她努力擠出最燦爛的笑臉。
可是不知怎的這句話又惹惱了他,俊臉冰冷如霜,一指就將她推出門外,然後當著她的面甩上了門。
香圓只能呆呆地瞪著緊閉的門板,然後聽到裡頭水聲嘩啦啦,揣度幻想他英挺堅實迷人的胴體……啊,不、不是啦,那個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有必要氣到連用都不用她嗎?
香圓心酸酸的,鼻頭也熱熱的,沮喪地轉身走到門廊下蹲著,等待他洗完澡,看看他會不會再喚她一聲。
「他為什麼還在生氣呢?他為什麼還是要生我的氣呢?他能不能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呢?他到底是哪兒找來那麼多氣好生的呢?他究竟什麼時候才能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呢?」她喃喃自語,重複問了一回又一回。「他為什麼還在生氣呢?他為什麼還是要生我的氣呢?他能不能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呢?他到底是哪兒找來那麼多氣好生的呢?他究竟什麼時候才能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呢?」
*** *** ***
整整五天,五天他把她當陌生人……不對,是當氣體一樣看待,簡單來說,他就是拿她當個屁一樣看待嘛!
心酸到最後,香圓突然也生起氣來了。
「搞什麼嘛,我又沒有欠他那麼多,而且哪有一個大男人這麼小氣,只不過是一點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氣這麼久的?」她抱著棉被窩在太師椅上到天近五更天的當兒,忽然自昏昏沉沉的愁緒中清醒過來。
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她羅香圓是何等人物,怎麼可以把時間都浪費在等著他回心轉意回眸一笑呢?
她的人生,她的未來,她的幸福,還有「一品回春院」的人生,「一品回春院」的未來,「一品回春院」的幸福,現在早已經和他的決定結合成無可分割的一體了。
雖然還不是十分清楚他到底在氣什麼鬼東西,但是她決定自己已經受夠了,該是搖醒這個倔強彆扭的大男人的時候了。
把心一橫,香圓決意豁出去用強的也要逼他再同她笑,同她說話,還要順便逼他把「一品回春院」從爹爹的手上交給她。
管他是不是德高望重不能侵犯的藥王,總之不讓她完成多年心願還不搭理她,她就跟他沒完。
最重要的是,她不要他理都不理她呀。
「藥王,來。」她砰地一聲將文房四寶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他正慢調斯理把玩著一株淡紫色的鳳鳴草,將上頭結成深紫如小小葡萄的果子摘彈著玩,聞聲暖暖抬頭。
「幹嘛?」他神情冷透。
五日來,餘怒未消。
「有些事情早做早超生,你這樣逃避也不能解決問題的。」她臉上充滿堅決意志,「來,只要簽了名,一切好說話。」
「你這是偽造文書吧?」他只微微一瞥桌上那寫得狗屁不通的筆墨,連甩都不甩。
笑死人了,什麼——
我,藥王,決意從今日起不再小鼻子小眼睛地胡亂生悶氣,還要接受晚輩羅香圓的一切關懷照顧及供養,並且替晚輩羅香圓蓋手印保證「一品回春院」交至她手中得以發揚光大永保安康,唯恐口說無憑,特立此據。
她是這兩天窩在太師椅上睡覺。凍壞腦袋了嗎?
他心微微一揪,隨即又冷硬地保持面無表情。
哼,她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想得到「一品回春院」,除此之外別無真心真意……天殺的!當然他生氣並不表示他希罕她是否真心誠意。
「我是便宜行事。」香圓絲毫不覺良心不安,依然一臉笑瞇瞇的。「就是知道你忙,沒敢打擾你,所以我就自己做主寫了這封信,你只要簽名兼打指印就可以了,如果你不放心的話,我也準備好了一式兩份,省得將來有什麼律法上的問題……藥王,我想得很周到吧?」
「你聽不懂人話嗎?」他冷冷別了她一眼。「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