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她乖乖點頭,隨即疑惑地望向他。「可是為什麼我要喝藥?我沒生病啊。」
「還說沒病,早上暈倒的事全給忘了嗎?」他不悅地盯著她,濃眉糾結。「長成一張包子臉已經夠可悲了,還變成一顆熱騰騰的燙手肉包,下次再讓我發現你受風寒發高燒,我就把你扔進金魚缸裡浸成冰凍大肉包!」
他危險的威脅嚇得她頻頻眨眼,吞了好幾口口水。
嗚……藥王好凶喔。
她就知道迷迷糊糊夢見他的溫柔體貼,真的就只是出現在她的白日夢裡而已。
「喝。」他端過一碗看起來紅澄澄的藥湯,挑高眉毛命令道。
香圓只得乖乖捧將過來,略感委屈地一口一口喝下肚,可是喝著喝著,她突然覺得哪兒怪怪的……咦?這藥湯好香、好甜哪,這根本不是藥吧?
「這藥一點都不苦,這是甜湯吧?」她放下空碗,大感迷惑。
「誰規定良藥必是苦口?」他英俊的臉龐掠過一抹驕傲光芒。「我所調製的藥湯嘗起來若非清爽回甘必是甜美香醇,就是沒有任何一絲酸鹼苦澀味。既是靈藥,就要與眾不同,要讓已飽受患症之苦的病人在最愉悅的狀態下,逐漸好轉痊癒——這,就是我的藥王之道。」
「嘩……」她滿眼崇拜地望著他,心底感動得一場糊塗。
他察覺到她熱切感動得發光的眼神,俊臉微微泛起紅暈,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
「嗯,咳,那也沒什麼,你不用一副想流口水的樣子,看起來真呆。」
就算還是被罵了,可是香圓卻一點都不覺得受傷,相反的,她此時此刻心中漲滿了深深的、熱熱的撼動情緒,就快要沸騰冒泡兒了。
「怎麼會沒什麼呢?這真的是我所知道最了不起,最厲害、最偉大的事——」她熱情又激動地緊緊包握住他的大手,拚命上下搖晃著。「欽敬、欽敬,我真是佩服死了。你知道嗎?雖然我們『一品回春院』裡的每個大夫都很會開方子,也能很快就治好病人,可是每當我看到病人苦著臉強忍反胃地喝下一碗又一碗濃稠酸苦的藥湯時,我都覺得他們好可憐哪,生病就已經夠可憐了,還得吞這麼恐怖的藥湯,真是有夠淒慘的。」
她用辭遣字的強烈誇張忍不住逗笑了池。
但是他也不禁一陣心跳加速,煞是心有慼慼焉,好像多年來終於找到了知他、懂他的知心人。
「是啊,究竟是誰規定良藥苦口,毒藥甜口的?」他也忿忿然,慷慨激昂地道:「真正高明的施藥者是突破一切世俗成見的,只要能夠達到目的,只要可以挽救性命。管他規矩不規矩、正常不正常?就拿治鼻出血的方子來說,雖然可以配上數十種藥材熬成藥汁服用治癒,但也可用生蒜搗汁敷於腳底穴道,一樣可在瞬間達到止血奇效,你說是不是?」
「對啊!對啊!」香圓興高采烈心悅誠服地附和,突然又疑惑問道;「真的嗎?用生蒜搗汁敷腳底穴道就能止住鼻血呀?」
「你盡可以試試。」他對她露出一抹邪惡的微笑。
她趕緊摀住自己的小鼻子,「呃,不、不用了,我信我信。」
「總而言之,天地萬物無不可用入藥者,而毒藥抑或良藥端乎子施用者方寸之間。」說到這裡,他突然嚴肅起來,「世上的毒藥全然可以當良藥使用,然良藥若是使用不當也能轉眼間奪取人性命,毒與藥是相通的道理,可偏偏就是有那等愚昧之人總是固執迂腐不化,硬是死守那個千年框架不肯稍退半步,總以為毒與藥是永世敵對的兩方,不可互通亦不能互解。」
「對對對,我爹就是這種人。」香圓完全被他的話說申了心坎,點頭如搗蒜,滿心贊同。「他老是把我精心炮製的良藥當毒藥,不管我怎麼解釋也沒用,還有,他這一輩子不管旁人說什麼永遠是滿腦子冬烘迂腐食古不化,什麼家業可傳子傳媳傳婿就是不傳女,這樣身為女兒不是很倒霉嗎?早知道我就去投胎當男人,這樣我爹就不會死都不肯把『一品回春院』交給我了。」
「我能體會你的心情,但是……」他瞅著她,神情有一絲同情和無奈。「你的醫術的確……呃,很有研究空間。」
天知道他這輩子還是頭一次被人毒倒的,更沒想到「兇手」就是這個看起來圓滾滾又毫無殺傷力的小姑娘。
但是在領教過她見血封喉的「大補藥粥」後,他已經開始可憐起她爹了。
換作是他,一樣死也不可能把一家濟世救人的醫館交到她手上,那簡直就是明知造孽偏造孽啊。
「為什麼連你也這麼說?其實我真的是很有心要學醫的,可是就是沒人肯從頭到尾規規矩矩地教我。」香圓神情沮喪極了。「像王大夫、辜大夫、李大夫,燕大夫他們,一開始總是口口聲聲說要把一身精湛醫術盡數傳授予我,但是每次嘛都是騙人,根本是教了不到大半個時辰就逃走了,哼!」
他盯著她駭笑,連問都不用問就知道,所有的問題壓根全出在她身上吧?
她太天真爛漫又充滿創造力和想像力,偏偏又熱情衝動得連韁繩也拴不住,而且當她闖禍的時候,那張小包子臉內疚地抬起瞅著對方時,就算再鐵石心腸的人也不忍心呵責她。
就是這樣才麻煩透頂。
他自信自己已經算是意志堅定如鋼,擁有盤石不移的心智和銳利毒辣的口才,幾次和她對陣總能輕易佔上風,可是他還是不得不承認,她那張粉潤撲紅的包子臉還是很有殺傷力。
「你才剛好,還是別再多傷神了。」他歎了一口氣。「躺下,睡覺。」
「可是我不想睡呀。」她才講到最精彩最激動處哪!
「睡覺。」他擺出兇惡表情威脅。
她嘟起了小嘴,卻還是只能乖乖從命。
唉,誰教天大地大,藥王最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