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芃芃是老師眼中的頭痛人物,她的裙子一定比學校規定的更短,她的頭髮一定比規定更長、更花俏,她永遠在制服上和老師玩抓迷藏。她曠課、她和老師大小聲、她吵架打架無所不能,她的功課從沒拿過及格邊緣,既然如此,為什麼學校不輔導她轉學?
很簡單,她爺爺是校董,全校老師在開除她之後,可能面臨的是自己被開除。
「央央,別去圖書館,我這裡有兩個現成的家教老師,想考滿分,有他們就搞定。」芃芃拍拍身旁的紀驤和晏子翔。
方曲央不喜歡被喚作央央,可孫芃芃哪裡是你說不,她就不做的女生。
她搖頭,微笑。
曲央沒見過像孫芃芃那麼美麗卻沒人緣的女生。
芃芃相當漂亮,不論是外貌或身材都是上上之選,她是那種走在路上會被星探一眼發掘的女生。曾經,曲央問芃芃為什麼不走演藝路線。
她回答:「你怎麼知道我不想,要不是爺爺老古板,台灣第一名模哪是林志玲?」
芃芃在班上受排擠,同學用異樣眼光看她,大家說她是花蝴蝶、是公共廁所,她聽見了,性格地不加解釋,由著大家誤會。
曲央問芃芃:「為什麼想和我交朋友?」
嚴格說,芃芃和曲央搭不在一起。
曲央是好學生,功課品德是老師同學心目中的模範人物,和芃芃有著天壤之別,同學看見她和芃芃走在一起,向老師報告,她還被老師叫到辦公室好好輔導。
芃芃回答:「全校只有你一個人。」
「我一個人怎樣?」曲央被她弄迷糊。
「你一個人不會用輕蔑眼光看我。」
她笑了,回答:「沒人有權利看不起誰。」
這句話,不單單讓芃芃親近她,也讓紀驤和晏子翔把曲央當成朋友。
紀驤和晏子翔二十二、三歲上下,模樣很像大學生,但沒在學校唸書,她不知道他們做什麼,只曉得他們有錢、聰明、世故,還有一點小雅痞。
他們是怪胎吧!她這樣想過。
怪胎們長得相當帥氣,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量常讓人抬頭,逼得曲央不得不仰人鼻息。
他們都是濃眉大眼,同樣一副高高在上的驕傲姿態,也同樣地讓女生心中小鹿亂撞,差別只在於,晏子翔斯文風流,幽默、擅長和人裝熟,而紀驤顯得冷僻,他不太說話,孤傲嚴肅,誰見了,都不自覺保持距離。
當三人在一起,常常是晏子翔和芃芃聊得開心,紀驤則沉默地待在旁邊。
有次,曲央無意間提起,世界有錢人真多,芃芃是一個,紀驤和晏子翔又是一個。
芃芃做出神秘表情,湊到她耳邊說:「央央,我偷告訴你,他們和我不一樣,我很廢,所有的錢都來自家裡,他們花用的每分錢,都靠自己。」
大學生能做什麼養活自己,而且養得這麼了不起?曲央想不出來,搖頭算了,不關己事。
下秒鐘,芃芃捺不住性子又說:「他們很厲害哦,惹火他們,被卸成八塊,不稀奇。」
這是什麼說詞?好像台灣是沒法律、沒人權的第三世界。
對於芃芃的神秘,曲央不當一回事,只提醒她,該用功了,免得又考出滿江紅。
芃芃聳聳肩,無所謂,反正不會被踢出校門,她只要安安分分把最後一個月的高三生涯混完就成。
「央央,快點,我們去吃飯慶祝兩個大帥哥凱旋歸來。」等不到曲央回答,芃芃直接跑到她面前,勾住她的手,往樹下帶。
對了,紀驤和子翔常搞失蹤,每次回來,芃芃就嚷著要他們請客,說他們賺大錢,自然該給她小甜頭,而他們每次都順從她的心意。
就這樣,一頓飯不花超過三十塊的曲央,也跟他們去過幾次高級餐廳,吃過昂貴的松露、法國餐和帝王蟹。
曲央有沒有因此羨慕芃芃?
並沒有,她很明白,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有的人天生運氣好,不需要努力就擁有錦衣玉食,而她是流下汗水才能得到收穫的女生。
「我要上班。」
「又上班?真無趣!吃飯才有意思,我們走啦!」芃芃驕縱慣,不會站在別人立場著想。
「不行,我沒事先跟店長說,臨時缺席店長很難調度人手。」曲央向她說道理。
「討厭,央央不去,我也不去了啦!」芃芃嘟起嘴,跺腳,不依。
晏子翔走到兩人中間,看看芃芃愛嬌的表情,笑問怎麼了。
「央央要去打工,不跟我們玩,無聊。」芃芃勾起子翔手臂,頭靠上他的肩。
子翔揉揉她的發。「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不必打工賺錢,就有安穩日子過。」
「不管、不管,我想和央央一起嘛!」
曲央無奈,芃芃總在兩個大男生面前無限制撒嬌耍賴,怪的是,他們也老由著她、順從她。
「你常黏央央,不怕同學說你是同性戀?」晏子翔開玩笑。
「對啊,我是同性戀,我就愛和央央黏在一起,不行?」
仰頭,她拉長姣好的頸項,半噘嘴,小小的紅唇向天。
好怪,芃芃這動作常讓她想聯起駱賓王的詩——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芃芃的確是只美麗天鵝,和她相較,央央簡直是醜小鴨,她的眉毛不夠細,她的鼻子不夠挺,她的嘴唇不夠紅艷,她的身材不夠高挑纖細。
真要找出曲央的優點?好吧,她的眼睛很美麗,明明黑白分明,卻暈上一層淡藍憂鬱;雖然她皮膚白皙細緻,但明顯缺乏血色,不像芃芃腮邊銜著兩團紅暈。央央清麗但不夠美艷,若芃芃是璀璨鑽石,她了不起是溫潤、不起眼的珍珠。
「這樣啊!」子翔轉臉面對曲央。「央央,你可不可以……」
晏子翔沒問完,曲央篤定搖頭,她不認為,寵溺芃芃是正確。
「你在哪裡打工?」始終保持安靜的紀驤突然發聲,嚇了曲央一跳。
曲央偏頭看紀驤。
說不上原因,面對他,曲央總是臉紅心跳、呼吸急促,她的理智當機,內分泌作不出適當反應。曲央不理解這情形,她以為自己生病了,但病況往往在紀驤離去時解除。她真對紀驤過敏?不,她喜歡看見他,喜歡不時偷瞄他,他怎會是她的過敏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