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羅蘭突然覺得自己像被蜘蛛盯住的瑚蝶,他那眼神真教人感到不舒服,她不自在的調整了下姿勢,皺眉問:「那又怎樣?」
「所以需要另一個人幫我一起顧著他。」
「那簡單,花錢去請人啊。」羅蘭咕噥著,那種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嚴重。
「我說過了,陌生人和警員都會造成子麟精神上的壓力。想必你也知道,養一個小孩並不容易,更何況這個孩子三年前才痛失雙親,這三年來又屢遭人綁架,他在精神及心理上的壓力都超過他這個年齡所能負荷的程度,除了衣食起居要照料,還得顧及他的情緒。」
羅蘭越聽頭越大,終於知道他在打的是什麼主意,她像見鬼似的看著他,怪叫道:「我告訴你,我最討厭小孩子了,你休想叫我照顧他!我才沒那個空!門都沒……不是,是連窗戶都沒有!」
「如果說我的手沒受傷,要我一個人照顧他當然沒問題,但是……」趙子龍也不看她,反而垂下眼,意有所指的看著自個兒重新包上石膏的右手,淡漠地加深她的罪惡感,「現在我的手因為某人的原故而不方便……」
羅蘭一僵,做著垂死掙扎,「你不是說陌生人會對小鬼造成壓力嗎?」
聞言,他抬起臉,用那細長的雙眼瞧著她,唇角微揚的道:「你沒發現嗎?」
「發現什麼?」她狐疑的往後傾,遠離他那張帶著詭異微笑的白臉。
「你剛救了他一命,對子麟來說,你已經不是陌生人了。」他難得露出的淺笑帶著一絲絲的狡獪,「他信任你。」
羅蘭臉一白,暗咒一聲!
可惡!一失足成千古恨,早知這她打死都不要救那隻小王八!
第五章
被強制搬到趙家的第五天,羅蘭心裡一直迴盪著一個念頭——總有一天她要宰了大小沙豬來活烤!
「趙子麟!起床了!「早上六點半,她第三次上樓叫這只愛賴床的小懶豬,心情已經萬分火大了,那小鬼還猛往被子裡鑽。
羅蘭見狀,眼一瞇,手一伸就掀開他緊抓不放的被子,這小鬼厲害,雙眼仍閉著竟然兩手兩腳還死抓著另一端,活像只澳洲來的無尾熊一般。
臭小子,你好樣的!
羅蘭手一鬆,也不和他搶被,只走到浴室裡開水,然後走出來道:「趙子麟,我數到三,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就把你丟到浴缸裡去!一、二、三——」
她才數到三,他已經從床上跳了起來,睡眼惺忪也難掩驚恐,沒辦法,這女人太狠了,他第一天還以為她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她真的將他連人帶被一塊兒給丟進接滿冷水的浴缸裡,害他當場嚇醒過來。
「快去洗臉刷牙,換好衣服到樓下吃早餐,遲了我就請你吃竹筍炒肉絲……」
隔房的趙子龍在晨光中睜開了眼,聽見羅蘭在趙子麟房裡威脅的聲音,他忍不住想笑。這幾天,她不悅的聲音在叫趙子麟起來的同時,也成了他的起床號。
三年前,他為了侄子辭去原來帶有危險性的工作,轉而從事編劇這行,為的就是能在家裡就近照顧哥哥嫂嫂留下來的獨生子。
他本就不是當好父親的料,以往更沒照顧小孩子的經驗,所以在起始之初,他和子麟處得並不是很好,若不是兩人真有血緣關係,他可能早已放棄,隨便找個人來代替自己照顧他了。
所幸經過三年的努力,他漸漸抓到了和小孩子相處的決竅,不過就算是這樣,他還是常對子麟的賴床沒啥辦法,好玩的是,羅蘭這一套惡形惡狀,卻對子麟相當有用。而即使如此,子麟還是一樣信任她,大概是因為知道這女人向來就只那張嘴厲害,只有少部分時候,她才真的會將她的威脅付諸實行。
記得第一天他聽到子麟房裡傳來的驚聲尖叫,嚇得從床上跳起來衝過去破門而入,卻見到子麟從頭濕到腳,狼狽的站在浴缸裡,而羅蘭回頭見來人是他,還叉腰瞪他,一副他要是敢管閒事,就要給他好看的情景時,他臉上那一向冷漠的表情差點因為忍笑而當場龜裂。
當然,他根識相的轉身離開,將事情交給她自行去處理。
這五天來,她雖滿心不甘願,但照顧子麟該做的事她一樣也沒少做。
他對這女人的觀感也因此漸漸改變,生活在一起之後,才發覺她不像他所想的那般驕縱蠻橫,本以為像她這樣外表出眾的女人,一定不會做家事;沒想到她從掃地拖地煮飯洗衣無一不會、樣樣精通,不過相對的她要求的規矩也特別多。
一是飯前要洗手、二是脫衣要分類、三是進門絕對要脫鞋、四是不准吃完上床睡、五是衣著得像樣、六是外表要整齊、七是東西用完要放回原位、八是……
這女人是標準的人不可貌相,因為她的規矩實在太多,連他都記不太起來所有的條規。
羅蘭在一些瑣碎雜事上特別愛斤斤計較;但也因如此,他發現家裡整齊乾淨許多,連一星期來兩次的女傭都用不著請了,而且他也變得較為輕鬆,反正他現在是傷者,根本用不著動手。
大部分的時候,他都坐在椅上或站在一旁,耍耍嘴皮子動口使喚她。
老實說這種感覺還真不錯。
只是每到最後,她都會因此氣得牙癢養的,非得和他在口舌上大戰三百回合,才肯罷休。
她牙尖嘴利,他當然也不是易言敗的角色,他在工作上欺壓她,她則在家事上討回公道。
五天來,他們從工作吵到生活上,從家裡吵到菜市場,連看個電視兩人也能為要看哪一台而爭論不休。
這樣吵下幾回合,說真的倒也吵出不少樂趣。
事實上他發現自己很喜歡和她鬥嘴。
喜歡?
趙子龍楞了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望著窗外升起的朝陽,他微蹙了下眉頭,起身將那活動的假石膏裝到右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