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聽丈夫說那個姓裴的男人特別交代這樁婚事要低調進行、對外保密時,她就覺得奇怪了,明明在商界是個叱吒風雲的大人物,幹麼要瞞著外界結婚!就算怕人家知道他是花了一大筆錢才能娶個老婆進門,也不該把婚禮搞得如此寒酸,上不了檯面。
鄙夷的目光接著轉到坐在一旁,披著白紗的嬌小身影上。
「不過……」陳素雲刻薄的嘴角露出尖酸的笑容,緩緩朝她走近。「對你這種出身的女人來說,能有這種場面已經很令人欣慰了,你還挺懂得把握機會的嘛,雖然是個怪裡怪氣的神秘男人,但至少他還看得上你。」
陳素雲的手搭在女孩纖細的雙肩上,嘲諷地盯著鏡子裡那張閉月羞花的美麗容顏。
「記住,人家喜歡的可是溫柔婉約又端莊賢淑的乖巧女孩,所以你嫁過去後千萬要好好表現,別做出什麼丟人現眼的事情,連累了我們家的名聲,要是被人說我們家的小孩沒教養,我可是會很生氣的,聽到沒有?」陳素雲臉上雖然笑著,但手下的力道卻加重了不少,在女孩白嫩的肌膚上留下泛紅的指印。
透過鏡子,夏靜言沉默的回視陳素雲眼帶恐嚇的目光,嘴邊漾起一抹淺淺的微笑。
門上響起一陣敲門聲——夏建華在門外通知她們婚禮即將開始,夏靜言輕輕撥開搭在她肩上的手,蓋上柔美的頭紗,緩緩地站起身,靜靜地開門離去。
白紗下,她眼中沒有新嫁娘的光彩,但此刻她心中卻充滿著光明的希望。
只要能離開這個冰冷的地方,遠離這個她待了將近二十個年頭,卻仍然感受不到半點溫暖的「家」,就算必須冒險嫁給一個陌生男人,賭上不知是福是禍的下輩子,她也義無反顧。
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
*** *** ***
悠揚的琴聲響起,夏靜言挽著父親的手臂,隨著樂曲的音符,踏上紅毯,步向聖壇。
行進間,夏靜言悄悄望向觀禮席——
空蕩蕩的長椅上,一共只坐著三個人。
女方這邊,陳素雲正側著身子,回頭看著她,臉上掛著虛偽又做作的笑容。
男方那邊,也只坐了一對年輕男女,但他們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可比陳素雲溫暖、有誠意多了。
再將視線放遠一點,聖壇前只站著神父、鋼琴伴奏和新郎倌三個人。
呵,一場只有八個人參與的婚禮,這何止是低調,簡直冷清得像在綵排了。
怪不得陳素雲一踏進教堂就沒片刻平靜,從頭罵到尾。
夏靜言忍不住在心底大笑,暗自佩服起那個男人處事低調的功力。
當夏靜言終於在新郎身邊站定,才發現這個男人居然足足高過她一個頭之多。
她不敢抬頭看他,只敢偷偷將低垂的目光瞄向男人下半身……從他左手下握住的手杖,證實了第一個關於他的傳聞——他是個跛腳的瘸子,就像她兩位姊姊「好心」地告訴過她的一樣。
這會兒,夏靜言開始有些忐忑了,因為陳素雲和兩個女兒對她說的事還不止這些。
她們還說這個男人生性孤僻,所以鮮少在公開場合露臉;說他冷酷無情,所以在商場上總以強取豪奪的殘酷手段掙得鉅財;說他奇醜無比、對女人粗暴無禮,所以才需要撒出大把鈔票娶個素未謀面的女人為妻;還說……她們說的,多到夏靜言都記不清了。
真不知道接下來即將印證的會是哪一項?總而言之,眼前她所要嫁的這男人在眾人口中,簡直是頭不折不扣的「野獸」,而她卻自願選擇這場不被祝福的婚姻。
「我願意。」她木然地回答。事到如今,她已沒有後悔的餘地,也不許自己退縮。
「新人請交換戒指。」
男人二話不說,立刻粗魯地把婚戒套進她纖細的手指——夏靜言感覺到關節輕微泛疼。這又印證了一項傳聞,這男人對女人的確是不太溫柔。
「現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當神父這麼宣佈,她的胸口像被什麼力量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將身子轉向身邊的男人,偷偷吸了一大口氣,準備迎接面對他的這一刻,同時暗自禱告自己不會被他「奇醜無比」的長相嚇得當場放聲尖叫,那實在太失禮了。
場上突然響起一陣嘹亮的手機鈴聲,尖銳的音調迴盪在教堂裡,打斷這場婚禮。
夏靜言感覺到臉上的頭紗被掀了又放,同時間有幾個人都急著低頭檢查手機,而後又紛紛抬起頭左顧右盼,試圖尋找這不識相的干擾來源……
然而全場唯一一個臨危不亂的人便是——
「喂?」新郎不慌不忙的接起手機,絲毫不在意眾人投注到他身上的驚訝目光。
夏靜言本想乘機看看那男人的長相,但他卻背過身去講手機。
「什麼你們是怎麼辦事的!」裴羿突然憤怒地大吼。「告訴他們我會立刻趕過去,在我到達之前不准再有任何愚蠢的舉動,聽到了沒有!」
氣急敗壞地掛上電話後,裴羿將視線轉向坐在觀禮席的年輕女子。「莉娜,馬上替我訂兩張飛倫敦的機票,要最快的班機,再幫我聯絡理查,叫他帶齊上次研議的資料,立刻趕到機場跟我會合。」話畢,他竟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在眾人的驚歎聲中走出教堂。
事出突然,等夏靜言回過神,只能隔著迷濛的白紗目睹新郎離去的渺茫背影。
「喂!這算什麼啊?」席間的年輕男子陡然起身,不可置信地盯著莉娜。
「別問我,在我計劃的婚禮裡可不包含新郎突然跑掉的這部分。」莉娜無奈地輕歎口氣,一邊回頭避開神父及夏家兩老的驚怒目光,一邊拿出手機,熟稔地撥出航空公司的訂位專線。
「羿那傢伙,真是——」男子氣憤難平的嘀咕著,今天他可是特地請人幫他代班,又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程火速趕來的,搞什麼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