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的撐起上半身,想看清被他壓在身下仍在沉睡的女人,當他發現她竟是劉少君時,不由自主的呻吟一聲。
老天,難道他三更半夜夢遊跑來襲擊她嗎?
不對呀,從小到大沒人和他說過他有夢遊的習慣啊?他抬頭看看四周,認出這裡是他昨天睡覺的客房,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看見一旁的輪椅和溫度計及退燒藥,加上昨晚夜裡模糊不清的印象,他很快的就猜出自己幹了什麼好事。
天啊!他該不會硬將她拉上床,還壓了她一整晚吧?還是……
張鴻羽眨了眨乾澀的雙眼,頭昏腦脹的盯著身下的人兒細瞧。
她的衣服領口好好的、裙子也好好的,白滑的脖子上沒有吻痕,粉紅色的雙唇微張但未見紅腫,她的眼鏡滑落一旁枕上,原本挽起來的長髮散了開來。雖然此刻的她看起來非常引人遐思,但大致上來說,並不像被人侵犯過的樣子。
看樣子,他真的只是壓了她一晚上而已。
可惜,不……不是,是還好。
他再瞧了她純真又帶點嫵媚的睡容一眼,然後對自己承認,好吧,他心裡是覺得有點可惜。
忍不住俯身又湊近了點,他告訴自己不是在佔她便宜,只是因為感冒手腳無力,所以無法支撐上半身的體重太久。
距離她的臉十公分時,他才停住繼續打量她。
他一直都覺得她很好看,是個難得的好女人,就像一朵生長在山壁上的野蘭,清新、高雅又堅忍,很努力的掙扎著生存下去。
伸出右手拇指輕輕來回撫摸著她蒼白的臉頰,他一直覺得她活得很獨立,獨立到不需要依賴任何男人,所以他不去接近她,不想去自討苦吃。以至於當他在調查報告中看到她當年竟有未婚夫時,引起他很大的震驚及些許的後悔和一股不知名的酸意。再看到之後她被那個男人拋棄,他心中的情緒實在難以言明,既心疼她又氣那傢伙,同時心底還有著一點點不敢承認的竊喜。
他從來就未曾討厭過她,他是喜歡她的。但五年前的他太年少氣盛,決計是不肯主動對女人獻慇勤或是做出類似追求的行為,即使他心裡很欣賞她也一樣。而且對當時的他來說,事業比女人顯得重要多了。
可如今他已算得上是事業有成,但回到無人的家中,他的生活有大部分伴隨著空虛寂寞,和有如無底洞般難以忍受的孤獨感。
他在她身上也看到相同的孤寂,一直都看得到,只是他從不認為那很重要,也未曾去理會。直到現在,直到他再度遇見了她。
那層從以前便籠罩著她的孤獨更加鮮明,讓他再也移不開視線,怕她的靈魂有一天會被淹沒。
對她的傷殘而感到心有愧疚或許是主因,但也因為她的脆弱引發他的心憐。他希望能保護她,希望能照顧她,希望能打破她穩固的心牆,讓她接受並相信自己。
他沒交過多少女性朋友,通常都是人家自己送上門的比較多,所以他並不知道該如何做,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希望她能看到他的誠心。
歎了口氣,他手臂感受到上半身體重的壓力,他總不能又壓回她身上去,所以他無聲無息的移開上半身,改為側躺的面對她,但是左手仍是攬在她的腰上。
她睡得如此沉靜,教他難以想像這些天來她醒時的冷淡無情。或許她並非完全無情的,畢竟她在發現他發燒時,還是照顧了自己,不是嗎?
無端地,張鴻羽想起幾天前柯英傑說的幾句話——
「補償?你要怎麼補償她?找個人娶她,照顧她一輩子;還是給她一筆錢,養她一世?」他扶了扶鼻樑上的鏡框,實事求是的說:「如果是這樣,你乾脆將她娶回家當老婆好了。又不用欠別人人情,又可以省筆錢,還可以叫她幫你生孩子,多好,一舉三得。」
他當時的反應是拿筆丟向好友,但其實心底多多少少有這麼想過。
娶她當老婆,有何不可?他事業有成,房子、車子、金子都有了,只差少個妻子來幫他生個兒子,何況他喜歡她,想照顧她,這兩點就夠了,其它還需要什麼嗎?
有啊,問題是她恨他,而且恨之入骨。這就是問題了,很大很大的問題。
如果他能克服這點,他和她未嘗不能有皆大歡喜的結局?
如果他能敲碎她的心防的話……
不過他們八字都還沒一撇呢,想這些是不是太早了?
熱度悄悄地又爬上了他的腦袋,倦意讓他重新合上了眼,只是攬在她身上的手,始終不肯放開。
終於,他不敵沉重的睡意,再度沉入了黑暗之中,慢慢睡去。
※ ※ ※
好冷。
劉少君習慣性的向左方的熱源靠去,那發熱體配合的環住了她,驅走了涼意,她調整了個舒服的位置,心滿意足的發出一聲歎息。
夢中她正優遊在溫暖的泉水中。她知道她在作夢,因為夢裡的她有一副完好無缺的雙腿,可以盡情的跑、快樂的跳。雖然那是夢,但她仍然很高興。
這次的夢,她穿著古希臘的服裝出現在溫泉中,自在的踢著雙腿。溫泉四周的景物看不清楚,像是籠罩著一片白霧,她並未因不知自己身在何方而感到害怕,反正是夢嘛!
水深及肩,她興奮的在溫暖清澈的泉水裡玩著水,低頭還能瞧見自己在水中活動自如的雙腿。
嗯,不錯的美腿。她為自己的雙腿打起分數,不禁自得其樂的笑出聲來。
忽然間,有人出現在溫泉邊看著她。
她莫名所以的回視著對方,但因霧氣看不清他的面孔,倒是心跳不自覺地加快。
她認識他嗎?她如此猜想著。可是並未向前游向他,也沒有向後逃離,她只是定定的站在水中央,然後看著他下了泉水,緩緩的向她走了過來。
奇怪的是,直至他來至身前,溫柔的擁住她時,她仍然無法看清他的臉孔,可是對他的環抱她卻沒想到要抗拒,彷若那是很自然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