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真的是在作夢。
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入目的僅有微弱光芒,卻看不清任何東西,但是氣味是陌生的,身下的觸感是陌生的,他知道自己被救了,而且身上的蛇毒也已經解開,不過……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想到在山洞的狀況,他的心因焦急而加速鼓動。
天啊!他們被那股巨大的水流衝下斷崖,那……向柏呢?向柏人呢?!
如果他都能活下來,那向柏一定也活著,一定的!
紊亂的氣息讓他胸口悶痛,他掙扎著想起身,急切的想要瞭解現在的狀況,最重要的,他必須知道向柏的情況!
門咿呀一聲被推開來,他瞬間全身緊繃,費力的偏頭望去。
入目所及依然只是一片微弱的白光,只聞腳步聲接近,那穩健的步伐,讓他知道來人功力不弱。
是誰?
「你醒了?」魯非端著藥碗來到他面前,見他張著眼,鬆了口氣。「醒了也好,這碗藥我就不必用灌的了。」
雪豹眨眨眼,好一會兒,微弱的白光中終於浮現一道模糊的暗影,可也僅止於此,他的眼睛……怎麼了?
「請問……」他費力的開口,卻聲如蚊蚋,低喘了一陣,再次費力出聲,「有沒有……一個……孩子……」
「韓向柏嗎?你安心,他很好,早就痊癒了。」魯非說。
太好了,沒事就好!雪豹鬆了口氣之後,差點又暈了過去。
「先喝藥。」魯非單手將他扶起,藥碗湊到他唇邊,餵他喝藥。
他吞嚥得有些困難,每嚥下一口,就噁心得想吐,也真的溢出了幾口,最後終於勉強的將藥喝完。
「多謝……」奇怪,都靠那麼近了,為什麼他依然只看見一道模糊的暗影?
魯非沒說什麼,只是將他放倒之後,把碗放回桌上。
「請問……向柏人在哪裡?」
「他回家拿銀子。」
回荒谷?拿銀子?
「你們兩個的救命費,雲大娘要價一萬兩銀。」魯非老實的告知。
一萬兩?!
雪豹非常震驚,這叫雲大娘的還真敢開口啊!
不過錢財乃身外之物,他向來不會太看重,而且只要向柏沒事,就算一百萬兩他也會想辦法支付。
「請問,我躺多久了?」似乎恢復了些許氣力,說起話來雖然還是有些氣虛,但至少不會再斷斷續續。
「快一個月了。」魯非回答。看了他一眼,主動再道:「你師侄離開十二天了。」而奇怪的是,熊欣限那孩子十天內回來,今天都第十二天了,她卻沒有說到做到,還讓這人安穩的躺在這裡,沒有叫人扛出去丟棄。
不是說她真的會見死不救,只是她一向言出必行,維持「黑心腸的雲大娘」這個名聲不遺餘力,所以一定會轟轟烈烈的將他趕出去,鬧得人盡皆知,然後再讓水楓從後頭偷偷的把人帶回來照顧。
當然,還有一點,她絕對不會明說要水楓那麼做,而是捏準了水楓善良的性情,只要稍一提點,她就會救人了。
唉,真不知道怎麼會有這麼彆扭的人。
雪豹不知道自己目前的所在位置,不過如果從環山到荒谷的路程,若照他身強體健時的腳程來算,兼程趕路,來回至少也要半個月左右的時間,向柏就需要更久了。
「休息吧,你除了新傷和毒之外,舊傷似乎也復發了,要痊癒還需很長一段時間,必須好好休養。」魯非對他說。
「請等一下……」他有些虛軟的閉上眼,他的確很累,已經有兩三年沒這種虛弱的感覺了,可是……
「還有問題嗎?」魯非疑問。
「我的眼睛受傷了嗎?為什麼我看不見?」
「你看不見?」他訝異,立刻上前,仔細的診視他的雙眼。「對光有些微的反應,你完全看不見嗎?」
「面向光亮的地方時,只看得到一片微弱的白光和模糊的暗影,大概可以從暗影的形狀猜出是什麼東西。」
魯非聞言,靜靜的思考了一會兒,又仔細專注的幫他把脈,花費了比平常更久的時間,最後點點頭。
「你是直接受到金翎蛇攻擊,蛇毒傷到你的眼睛,暫時失去了視力。」
「暫時?」
「放心,這種傷害是暫時的,我會幫你配藥,不用多久會恢復,端看傷害程度的大小,快則數日,慢則數月。」
雪豹安下心,是暫時的就好,如果他的眼睛瞎了,不知道又要拖累他人到什麼程度,而且……他還要找到熊欣,不能失明!
「休息吧,有什麼疑問等你康復一些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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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晚秋,白天的日頭依然散發著秋老虎的威力,而經過夜的洗滌之後,清晨的微風變得冷涼。
熊欣捧著一隻拖盤,盤上放置著一碗熬過大骨與養生藥材的粥品,以及一碗湯藥,跟在魯非身後來到一間房前,推開房門,悄無聲息的定了進去。
知道雪豹可以移動之後,她便要魯非將雪豹移出西院,轉到東院,住進這間舒適寬敞的寢房,好方便照料。
將托盤放置在桌上,掀開垂地紗簾走進內室,床上的人尚未甦醒。
她靜靜的立在床邊,癡然地望著雪豹沉睡的俊顏,等待魯非診脈結束。
五年多來,她無時無刻不在懊悔,如果當年她知道她的做法會造成那樣的後果,她絕對不會選擇那樣做!
現在想想,是她太看輕了他對她的感情,可是,千金難買早知道,時光亦不能重頭,因此,她只能活在無邊無際的懊悔中。
然而,當一直以為已經被自己害死的人,就這麼毫無預警的出現在眼前,那種震驚、錯愕、驚喜,實在是言語難以形容。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還遠遠比不上得知因為自己的冷血無情,又差點害死他一次時所受到的震撼!
「不要胡思亂想了。」魯非的聲音輕輕響起。
熊欣視線有些朦朧,望向唯一知道她過去,也明白她為什麼沒把人攆走的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