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都糊塗了,因為他已經好久好久不曾對一個女人有過這樣的感覺,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究竟還懂不懂什麼是真心。
「你太過分了!你一點都不在乎別人的感受,你……」她氣得眼眶泛紅,眼角也閃著淚光。
「怎麼?」見她眼眶泛著淚光,他心裡一揪,卻還是說出了聽起來很可惡的話:「你要哭了嗎?」
要強的她狠狠地瞪著他,「哭?為你這種人?」
她不懂一個人怎麼會有如此極端的兩面。在餐廳吃飯時,他是那麼真心的鼓勵她,給她信心,她以為他只是身體裡住著一個頑皮的靈魂,內心並不似他平常表現出來的那麼壞、那麼冷酷。
但現在,她發現自己根本不瞭解他。他有著極黑暗的、不欲人知的一面,而那彷彿才是真正的他。
「這不是你要的嗎?」他翻身,緩緩地坐了起來。「這是你要的,所以不要因為結果不如你預期的那麼圓滿,就反過來怪我。」
聞言,她陡地一震,「什……」
難道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錯?難道他覺得這樣輕易的傷害別人是件稀鬆平常的事?
「這樣的結果就算不盡你意,也是你要的。」他的口吻霸道又強勢,「以後我們可以和平相處,再也不會因為這件事吵架了。」
「你好可怕……」她恨恨地道,「你不只是壞心眼,你簡直……我現在才發現,原來我一點都不瞭解你。」
十真臉一沉。他壞心眼?他可怕?他已經照她的要求將耳環還給了鈐木麗香,他以為他們不會再鬧得不愉快,但顯然地,她對這個結果並不滿意。
自從「她」離他而去之後,他對任何女人再無真心,也從不試著去討誰的歡心、讓誰滿意。
但她出現後,他常做一些近乎「退讓」的妥協,而她卻毫無察覺。
她第二個星期沒來時,以他的個性是不可能主動打電話表達希望她繼續留任的,但他打了。當她來時,他怕她臨陣退縮,居然還親自去幫她開門。她想要三井主廚的食譜時,他前去拜託三井主廚將食譜給他,就為了看見她欣喜若狂的臉……
他竭盡所能的想讓她滿意,而那是他不曾為任何一個女人做的,但結果如何?她根本感受不到!
「你不需要瞭解我,你只是我的鐘點女傭。」他冷酷地說。
千歌陡地一震,胸口像被狠狠槌了一下般疼痛。
只是鐘點女傭?是的,她確實是他的鐘點女傭,她對他不該也沒有任何的期待,但為何當他這麼說時,她會有這種椎心刺骨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快要死去,但有一件事,她想知道答案,縱使她知道他不會給她什麼滿意的、值得安慰的答案——
「你今天吻我是為了氣她,那……那一天晚上呢?」她發現自己的聲線在顫抖著,「送我回家的那一天晚上,你為什麼吻我?」
他明白她要的是什麼樣的答案,但整個人深陷在充滿怒焰的火山中的他,彷彿失去理智、失去真心的給了她重重一擊——
「可能是那天晚上太冷……」他睇著她,唇角一撇,冷冷地道:「我的腦袋凍僵了。」
聞言,千歌臉上沒有太大的反應。
她早猜到他會給她什麼樣傷人的答案,但沒有反應,並不代表他的話未帶給她任何的衝擊及打擊。
她沒掉下淚,不是因為她不傷心,只是不想讓他看見她是如何的傷心。
在東京所經歷過的幾段感情所帶給她的傷害總和起來,都不及他如此冷酷的一句話,而他們甚至根本不是戀人的關係……
「我就做到今天為止。」她顫抖著聲線,強忍著悲痛,「我想我無法再為你這樣的僱主工作。」
十真眉丘僨隆,懊惱地道:「隨你高興。」
說罷,他重新躺回床上,拉起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蒙住。
千歌不自覺地咬著唇,直到她感覺到一股鹼味,才意識到自己把嘴唇咬破了。
「再見。」她說,然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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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一晚,千歌的兩隻眼睛簡直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一早起來,山根幸男跟雪子夫婦倆都發現了。
餐桌上,山根幸男依舊是沉默的,但雪子卻忍不住要問:「千歌,你眼睛怎麼了?」
「啊?」千歌心虛地答道:「沒……沒睡好。」
雖然想解釋、雖然不希望爸媽為她擔心,但一想到他,她鼻子又是一酸。
「沒睡好?」雪子狐疑地盯著她,「可是我看你好像是哭……」
「雪子。」突然,一向在餐桌上非常沉默的山根幸男開口打斷了她,「她說沒睡好就是沒睡好,你問那麼多做什麼?」
雪子一頓,「我只是……」
「她都幾歲了,你還替她操什麼心?」山根幸男冷肅地說道。
「不管孩子到了幾歲,他們在我心裡還是孩子。」雪子說。
「行了。」他眉心一擰,「吃飯吧!」說著,他動起了筷子。
看他一臉「叫你別問就別問」的表情,雪子縱使再好奇也只能作罷。
千歌低頭,快速地扒飯,但淚水卻已模糊了她的雙眼。
這一刻,她感謝父親阻止了母親的問話。雖然他的聲音是那麼的冰冷,表情是那麼的嚴肅,但她有種得救的感覺。
吃過飯,她的情緒也稍梢平復,於是又強打起精神面對這一天。
不過,她決定今天能不要待在家就盡可能不待在家。她怕,怕母親只要再多問一句,她就會當著母親的面痛哭失聲。
失戀也不曾如此消沉、如此痛哭過,而他根本就不是她的戀人。
她為什麼這麼傷心?純粹氣他利用她?不,不只是這樣,她是個單純的人,有太多人曾利用過她,但給她如此致命一擊的……只有他。
倘若不是他在她心裡佔有相當的份量,他傷不了她。
老天,她喜歡他!就因為喜歡他,所以當他那麼冷酷地傷害她時,她才會如此的痛。
做完了例行性的家事,她穿上了外套,拿了錢包跟購物袋準備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