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鷹再指指她身上。「你包袱裡的斗篷,取出來穿上。」
「用不著。」
「用得著!天亮前會更冷。」黑鷹神態依然溫柔,但口氣堅決。
原以為她還會跟他爭執一番的,沒想到她只是很不滿地瞅了他一眼,就解下背上的包袱,照他說的取出了那件斗篷。
「啊,這是雪豹皮?」她撫摸著雪白皮毛上一圈圈美麗的棕色花斑問。
「沒錯,是雪豹皮。」黑鷹看出她喜歡,心裡自然十分歡喜。
「哪兒來的?」久居雪嶺的她知道機敏凶悍的雪豹和可愛美麗的雪雞都生活在氣候嚴寒的雪線之上,是極難尋覓的獵物。
「別人送的。」他淡笑回答,沒有說那是他在雪山救了一個被困雪洞中的獵人後,那人送給他的禮物。
「這是你的嗎?」雲珊抖開斗篷,立即否決了自己的說法。「太小了,不會是你的。」她眼珠一轉。「是你夫人的?」
黑鷹搖搖頭。「我沒有成親。」
「真的嗎?」雲珊雙手抱著皮裘瞪大眼睛看著他。「你還沒成親?」
她毫不掩飾的驚訝表情讓黑鷹很好笑。「我沒成親你覺得難以相信嗎?」
雲珊雖然為人冷靜,但畢竟年輕單純,便誠實地說:「是啊,你這個年紀不是都該成家,兒女成群了嗎?」
「我很老嗎?」黑鷹突然很想知道自己在她眼裡的形象,並且也不介意跟她說這些他通常絕不跟人討論的話題。
雲珊仔細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彷彿評估似的上下把他掃遍後,皺著眉頭說:「嗯,反正不年輕就是了。」
在她的注視下,黑鷹情不自禁地抬起沒有受傷的胳膊,用手摸摸自己的臉,第一次覺得自己的鬍子該刮了,臉也該好好洗洗了……
「鬍子不算長,五官也很俊朗,如果經常笑,你看起來會比較年輕。」她認真地評價著,並給他個良心建議。「你是該找個好女人成家了。」
雲珊率真的評語讓他開心,可她的建議也提醒他今夜流露了太多的私人情緒,他立刻沉著臉放下手,低聲訓斥她。「胡說八道什麼?快穿上斗篷睡覺!」
這個男人變臉的速度真是比小孩子還快!雲珊忿忿不平地想,頓時很不滿地瞪著他說:「你這人真是莫名其妙,既然說好話不願聽,那我就說壞話好了。你是個醜八怪,比八煞更醜,比九頭鳥更怪,這樣可以了吧?」
說完她一甩斗篷披在身上,再把帽兜拉下將自己連頭帶臉地蓋住,然後雙手抱著膝蓋,把臉埋在臂彎裡,不再理睬這個難懂的男人!
而穿上柔軟溫暖的斗篷,閉上眼睛,她很快就忘記生氣,沉入了夢鄉。
確定她睡著了,黑鷹終於舒了口氣,並發現自己正在微笑,不是他慣有的冷酷的微笑,而是溫柔的笑。
看著身邊蜷縮成一團的白色身影,他悄悄伸出沒受傷的右臂,將她攬靠在自己身上,讓她睡得舒服一點。
一接觸到散發著熱力的身體,睡著的人兒立刻自動轉著頭顱,在他胸前找到更溫暖舒適的位置,然後繼續沉睡。
等她安靜後,黑鷹小心地拉嚴斗篷,摟著她纖細柔軟的身體,感歎這真是個無處不讓他驚奇的女人。她不僅能以輕輕一瞥打動他冰封的心,更能用無偽的純情引出他深埋在心底的各種情緒,讓他做或說些連他自己都驚訝的事情來。
再次想起湖邊山崖上的親吻,他明白自己除掉八煞後就遠離她的打算是絕對行不通的,因為他已經沒有把握能控制住越來越渴望她的心。
不管怎樣,等事情結束後,他一定要跟她好好談談她與他的未來。
想到未來,他的心思轉到了眼前棘手的情形。是的,要想與珊兒有未來,他得先除八煞,把龔易洲的寶物找到。
水仙洞?他望著湖水沉思,他非常熟悉這一帶,可是無論怎麼努力在記憶裡搜索以往去過或聽說過的地方,他都想不起有這麼一個地方。
雲珊提出先到水仙洞尋找玉璽的想法很合他意,但他懷疑是否真有「水仙洞」存在。萬一那根本就是八煞用來迷惑人的幌子呢?
現在時間緊,被動的跟蹤並非好辦法,探明「水仙洞」的虛實很重要。
他在心裡玩味著「水仙洞」三個字,從字面判斷,這應該是個有山有水的地方。而且,既然他們三日後會合此地,那麼,這個地方應該不會很遠。
他反覆思考著,突然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也許他該去趟丁堡城?
丁堡城是北庭都護府所轄的一個鎮,如今那裡管事的靜塞軍參軍郝干佑,曾是他多年前的下屬,兩人交情不淺。干佑是土生土長的北庭人,又駐守此地多年,應該更熟悉情況,從他那裡或許能打聽到水仙洞。
然而就在這時,他眼前不經意出現了一雙帶著乞求與負罪的淚眼。
「真見鬼!」他皺著眉頭將腦子裡的影像驅散,並搖頭否定了這個剛起的念頭。「算了,還是安心守在這裡等著跟蹤吧!」
就在他思緒方定時,一陣寒冷的山風吹來,埋在他胸前的頭顱在他衣領間蹭了蹭,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並未醒來的雲珊咕噥著往他肩窩裡拱了拱,看樣子是在尋找溫暖,帽兜歪到了腦後,半邊面頰貼著他寬厚的胸膛。
他低頭看著她,忘記了心頭的煩惱。直到她靜止不動後,他才輕輕替她將帽兜拉好。沉睡中的她顯得柔弱,可有誰想到,這個柔弱的女子卻有著尋常男子都沒有的勇氣和毅力?
他凝視著她,暗自問道:珊兒——雲珊,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呢?為什麼跟你在一起,我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呢?
他知道從一開始,他就是被她的堅韌所吸引,進而喜歡上她的灑脫和柔情,更喜愛她身上散發的那種讓人難以抗拒的青春魅力。不過,她怎麼那麼喜歡跟他爭吵呢?幾乎在每一件事上她都要跟他爭,而他實在不想再與她發生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