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仗著自己身受皇寵,所以才作滅作福,皇上正好藉著這次機會,把白家的織造權和採辦權一起收回,如今願意為皇上效命的商家比比皆是——」
「也包括你,是嗎?」龍行雲無聲地勾唇一笑,那笑容說不出是什麼含意,「朕說了,你不要急,如果該是你的,朕自然會給你。」
柳東亭連聲稱是,但又不知道該不該跪下謝恩。
正在此時,聽到外面有個清亮的男子聲音響起,「怎麼會被人包下了?是哪個東家這麼大的手筆啊?真是可惜,從這裡的茶樓上看盤錦的風光據說是最好的。」
聽聲音,似乎是有客人也想住到跨院來,但是因為被龍行雲提前包下整座跨院,而不免頓足歎息。
茶樓老闆陪笑著解釋,「公子來得實在是不巧,這不是適逢錦月嗎?所以來這裡的生意人比較多,各家客棧茶樓,能住人的都住滿了,公子還是另選別家吧。」
龍行雲一時好奇,走到門邊向外張望,只見有位白衣男子帶著位女子正懊惱地歎氣,像是要準備離開。
這一對男女看面容都很年輕,男的秀麗,容貌中竟有幾分女子的嫵媚,女的卻是英冷,不施脂粉依然艷容清麗。
他不禁眼波一跳,笑著出聲,「這位公子也是來趕集市的嗎?」
來的人正是白毓錦和邱劍平。這間菊花樓往年白毓錦來盤錦的時候經常路過,就一直垂涎這裡的地勢,很想住在這裡,奈何自己身份特殊,每年盤錦的知縣和富賈總是一力相邀,不可能住到茶樓來。這一次本來想藉著身份掩飾,過一回平民生活,沒想到居然被人捷足先登。
聽到龍行雲的聲音,他抬頭一看,馬上猜到就是這個年輕人搶了自己心愛的落腳地:心中不免有些鬱悶生氣,忍不住哼了一聲,「閣下好大的手筆。」
邱劍平低聲勸解,「不住這裡也沒什麼,換一家也一樣。」
他撇撇嘴,「難道你不知道,這盤錦的夜色最美了,這茶樓又難得有三層,是盤錦中最高的,到時候夜色下看燈品酒多愜意,現在換一個地方,哪裡能比這裡好?」
龍行雲饒有興味地看著兩人,不知怎的,他對他們很有好感,於是大膽問道:「兩位既然也喜歡這裡,在下一人獨佔整個小院的確不大好,不如讓出兩間房給你們,可好?」
「哦?真的?」白毓錦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滿面的愁雲頓時化作陽光,毫不客氣地拱手,連用詞都改了,「那就多謝兄台了,小弟也不多要,一間房間就好。」
他看看邱劍平,又看看白毓錦,「這麼說來,這位姑娘是……」
「是小弟的愛妾。」白毓錦有些警惕地急忙將邱劍平往自己的懷里拉。
龍行雲又笑著看看她腰上懸著的劍,「兩位的風采真是與眾不同,叫人過目難忘。那就把東廂房讓給你們,我住西廂房好了。」
「兄台真是爽快,讓小弟都忍不住心生傾慕了。」白毓錦對他如此大方地讓出正房很是滿意,先前對他有的一點成見也就煙消雲散,「在下姓玉,家裡排行老三,大家都稱呼我一聲玉三少,兄台叫我三弟就好。」
龍行雲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姓龍,名行雲,表字四海。」
邱劍平聽兩個人漸漸開始熱絡地寒暄起來,始終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暗自留意觀察著這個龍行雲。
龍行雲?龍四海?這名字聽來古怪,似乎和白毓錦的「玉三少」一樣,只是一個虛構的假名而已。
來這裡交易的蠶商和絲綢店老闆雖然多是有錢的生意人,但生意人講究精明,能賺多賺,能省多省,絕不會像那些官家大少,或者做礦產的暴發戶一樣,包下一座茶樓的後院客房以顯示自己的財力。
雖然這個龍公子自稱自己是京都來的絲綢店老闆,但是身上有種種的疑竇讓她不能不疑。
不過,既然她都能看出來這些,白毓錦不應該看不出來,眼下他這麼熱情地和龍行雲交談,頗有相見恨晚的意思,他是真的欣賞這個人,想認真結交一下,還是為了探聽對方真正的底細,她就不能完全猜出了。
這時,有位紅衣少女急急忙忙的跑進來,嘴裡叫著,「二哥哥,你看這是什麼?」
龍行雲眉宇一沉,「怎麼這麼沒規矩?沒看到眼前有客嗎?」
那少女吐了吐舌頭,纖腰扭著跳到龍行雲的面前,將手中的一團東西舉到他眼前,笑道:「這是棉花糖,這裡的人真有趣,把糖做得像棉花的樣子,吃起來又鬆又軟又香又甜,真的好像棉花一樣呢。在家裡怎麼就吃不到這樣有趣的東西?」
龍行雲對白毓錦抱歉地笑笑,「這是舍妹,在家排行老七,就是這麼一個性格脾氣,兩位不要見怪。」
「哪裡,令妹一看就是真性情。」白毓錦自然要說客氣話。
那少女將目光從棉花糖上轉移到他們身上,打量了一下,問:「二哥哥,這兩人是你新結交的朋友?」
「嗯,他們從外地來盤錦玩,客棧沒有空房了,我請他們住下來,東院的那間大房讓給他們住。」
她皺皺眉,「你怎麼可以讓人家住東房?東房是正房啊,難道你要住到偏房去?」
「出門在外,哪有那麼多講究。」龍行雲拉了她的袖子一把,「在外面看到什麼有趣的事情了?進屋和我說,看你,跑得頭髮都亂了,臉上都是汗,哪有半點女孩子的樣子。」
他向兩人行禮後,便拉著紅衣少女進了屋,關上房門。
邱劍平低聲道:「這個人——」
「我知道,」白毓錦打斷她的話,「是很奇怪,他剛說他新開的店在京都,叫雲裳,但是這一個月來我都沒聽說京都有開什麼大的絲綢店,而以他身上穿的衣服材質來看,又絕對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
她輕聲提醒,「你記得嗎?年初我們慶毓坊有一批新出的絲綢,其中就有他身上穿的這種銀霞絲、秋海紋,我們當時總共出了十匹,其中六匹送入宮裡,還有四匹被一些達官貴人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