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可欣忽然覺得鼻子一酸,不知怎地竟好像被他這句話感動了。
龍行雲深深地望著他,「那你可知君王卻是世上最寂寞的人,沒有朋友、沒有知己,所謂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白毓錦反唇相稽,「世上能有幾人是『冠蓋滿京華』的?要憔悴也是你自己選的,我就不信那三千佳麗中沒有一個是你的知心人!是你自己眼瞎看不到,非以為家花沒有野花香。」
龍行雲冷笑一聲,「好個堂堂白家『萬金小姐』,說話這麼沖,真以為朕不敢辦你家嗎?」
聞言他隨即變了臉色和口氣,龍可欣忙跳到前面來,笑著打圓場。
「好好的吵什麼?大家不是都想找到那個『萍姊姊』嗎?」
「既然那是他的人,就讓他找去吧,我倒要看看他到底什麼時候能找到!」龍行雲拂袖下樓,白毓錦從後面一把按住他的肩頭,緊張地問:「你是不是知道她的下落?」
那滿是擔憂急切的眼神中,第一次帶著幾分哀懇的意思,不過龍行雲知道那不是為了他自己和白家的安危,那只是出於世上最純淨如水的男女之情,也是出於那世上最濃烈如火的男女之情。
「你可以找她,也可以求我幫你找她,但是我也要你拿東西來交換。」
「拿什麼?」白毓錦不假思索的問:「我的命嗎?」
「我要你的命做什麼?我要你拿白家來換,白家的萬貫家財,和白家東嶽國御用織造的身份來換,怎樣,你敢嗎?」
白毓錦遲疑了一下,將手收了回來。
龍行雲笑道:「若是沒有膽量,就不要說大話了。」
白毓錦咬著唇看他離去,龍可欣在他旁邊柔聲安慰,「別擔心,我幫你,我二哥哥不會動你的。」
「我不擔心這個。」他道出自己的擔憂,「我若是答應他,等有一天找到劍平,她知道我為了她而出賣白家也不會原諒我,我不能傷她的心。」
她聞言一震,「你真的認定她了?她哪裡好?」她很認真地看著他,不一會又突然笑道:「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就是白毓錦,那你平時難道都是扮作女人?你是怎麼瞞過別人的眼睛?身為男人扮女人,不會覺得羞辱嗎?」
他沒有回話,只是緩緩開口問:「你的心中有特別在乎過什麼人嗎?」
「嗯?」
「如果你有過,便會知道,為了那些人,你可以付出一切。扮女人又怎樣?我的使命就是活著,好好地保護白家,劍平,是支持我繼續做這一切心中最大的力量,有她在,我就會覺得安心,做任何事都會開心快活。」
「若是她不在了呢?」她多嘴問了一句。
他怔怔地想了好久,「那……我活著也會好像死了一樣。」
*** *** ***
龍可欣氣呼呼地推門衝進哥哥的房間,大聲問:「二哥哥,你怎麼那樣說話?你知不知道那樣會很傷人心的?」
屋中除了龍行雲還有一個她不認識的年輕男子,穿著不起眼的粗布衣服,腰上懸劍,她只當是秘密隨行保護他們的侍衛,因此沒有留意多看。
「怎麼總是這麼沒規矩?」他淡淡斥責。
「又不是在宮裡,哪有那麼多規矩可講?你不是也說『君在外,宮規有所不受』……咦?你怎麼這麼眼熟?」最後一句話是龍可欣對著屋中那陌生的年輕男子說的。
龍行雲笑道:「你的眼力真是不好,才一天不見,就認不出她了?」
仔細盯著那人的眉眼一會兒,她才恍然大悟,「哦!你就是他的那個『萍』?」
邱劍平持劍拱手一禮,再看不出任何女子的脂粉氣,讓龍可欣不由得看呆,「你到底是男還是女啊?」
「一個男人值得我費這麼大的力氣和白毓錦爭嗎?」他白了妹妹一眼,「男女都分辨不出來?」
「可是……你們、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二哥哥,你是故意讓白毓錦生氣著急,還是故意想把白家搞垮啊?」
龍可欣完全糊塗了。
他看著邱劍平,「那就要問她了。她想怎麼做?」
「我要白家生,也要他好好地活著。」邱劍平沒有猶豫的回答。
「你不能太貪心,我只能答應你一個心願,要白家生,就不能了卻你的夙願,為你父親平反,而且你身為罪臣之女的重罪也難逃。」
龍可欣雖然不懂他們到底在說什麼,但還是極力為白毓錦及邱劍平說情,「二哥哥,你幹麼這麼為難人家?東嶽國中只有你權力最大,你不是常說,能救人一命,就不要逼人一步?」
「我說的話很多,但是你很少有能聽進耳朵裡的。」他歎口氣,又看著邱劍平,「你選定了?不會後悔嗎?」
她鄭重表明,「不後悔。」
「為什麼?」他有點好奇,「難道為你父親平反不是你畢生的心願嗎?」
「人不能總往後看,人生短暫,可後悔之事太多,若是權衡之時難以抉擇,那就只有顧生不顧死。」
龍行雲眼波震動,逼問一句,「你就不怕百年之後在九泉之下的父母兄妹罵你不孝?」
她微微一笑,這笑容極美,「只要他過得好。」
這個「他」指的是誰,大家心中都明白。
龍可欣再也忍不住,抬袖擦了擦眼角,「這次出宮真是值得,見到你們這一對有情人,剛剛他還說,若是你不在了,他就是活著也好像死了一樣。」
她走到龍行雲面前,晃著他的手臂,「二哥哥,你就有點成人之美吧。」
他淡淡的提醒妹妹,「難道你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柳東亭報說白家貪污購蠶絲的貨款,以次充好,而且欺壓地方小商小販,哄抬絲織品物價,我總不能因為一個『情』字就徇私枉法吧?」
邱劍平堅定地說:「請您放心,白家之事自有公論,只請您給我一天的時間,讓我找出背後栽贓陷害白家之人,證明白家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