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多事還沒有開始做,就已經知道結局,又何必……」
「難道就站在原地不走了?」她勾動著唇角,「劍平,你不該是這麼懦弱的人,在我心中……你有著不同於常人的魄力。」
「大小姐。」他的心中越發不安,好像她的話語能夠刺透他的衣服,穿進他的心裡。
她的手指從他的胳膊上移開,接著挪到他的臉頰側,輕輕地摩挲著,撐起他低垂的臉龐,她的目光總是這樣清澈如秋水,今天卻有著比以往更多的銳利。
「劍平,不要和我裝糊塗,你知道我想說什麼……」
邱劍平陡然跳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地奔到門口,一拉門,墨煙正站在那裡,大概是剛剛站定想敲門,沒想到邱劍平會先從裡面打開門,所以倒把墨煙嚇了一跳。
「邱大哥,你的胳膊要不要緊?我去和管家要了些治燙傷的藥。」
「哦,多謝你。」他接過藥膏,卻沒有進屋,反而是想出去。
墨煙好奇地看著他,「邱大哥?你燙的是胳膊,不是臉吧?怎麼臉這麼紅通通的,好像很熱的樣子。」
被他這樣一說,邱劍平的臉更紅了,乾脆奪門而出。
「墨煙,進來。」這時白毓錦突然在屋內發話。
他沒料到大小姐還在邱劍平的房內,心中七上八下的,慢慢蹭著進了屋,但也只是在門邊站著,低頭垂手,「大小姐,墨煙最近辦事不力,屢屢讓大小姐生氣,墨煙知錯。」
她輕輕一笑,「把門關上,走進來些,我還有話和你說。」
墨煙本來就對大小姐最近幾次無故對他發火有所懷疑,但是又不好問,現在大小姐的語氣讓他的猜測得到了些印證,於是他急忙關上門,向內室走了幾步。
她開口問:「這幾天恨我吧?打了你,又罵了你。」
他趕緊搖頭,「墨煙是窮苦人家出身,是大小姐買下奴才,還讓奴才習字算賬,大小姐是墨煙的再世父母。」
她笑道:「我還知道你和茜草那丫頭整天眉來眼去,你放心,是你的,肯定跑不了,我心中有數。」
墨煙喜出望外,又不敢有過多表露,只是用腳尖蹭著地面。
「每次我罵了你之後,表小姐是不是都和你說了些話?」她忽然聲音一低。
他心中更明亮了,遂點點頭,「表小姐總是說幾句安撫的話,還想讓墨煙到她那邊幫忙。」
「如果我同意讓你過去幫忙,你意下如何?」
她的一句話讓他急忙抬起頭,「大小姐是不想要墨煙伺候了,還是……」
「還是什麼?」白毓錦笑咪咪地看著他,「以你的聰明應該能猜出一些我的心思。」
他的眼睛大亮,「大小姐是想讓我做三國時期的黃蓋混入曹營?」
「聰明。」她這才點明,「我對許瑩眉那邊非常不放心,最近有好幾筆款項有問題,只怕是她家人搞的鬼,但是礙於親戚情面,我不好明查,如果能安排一個人到她身邊的話……」
「墨煙明白,一定幫大小姐把這件事查清楚!」
白毓錦點點頭,卻又歎口氣,眼波投向窗外,「有些事情只要用心就可以查清楚,可是有些事……只怕很難查清楚。」
他疑惑地問:「會有什麼難辦的事情大小姐查不清楚?墨煙可以盡力幫大小姐辦成。」
她悵然地一笑,「傻孩子,你不明白的。」
墨煙好像越來越聽不懂了,明明大小姐的年紀也不大嘛,怎麼說話卻很老氣似的,而讓大小姐長吁短歎的那件心事又到底是什麼呢?
*** *** ***
邱劍平站在梨花園的一角,默默地看著滿地的樹葉,以及正在掃著園子的一位老人,那老人已經掃了很久了,但掃得很慢,加上葉子落的速度又快,使得老人的工作好像永遠都做不完。
「又有想不開的事了?」老人緩緩開口。
邱劍平低垂著眉,「近來我越來越看不懂那個人了,我的心也越來越亂。求伯,你能告訴我,該怎麼做嗎?」
「自己的路要自己走,別人幫不了你的,你所說的那個人之所以會看不懂,是因為你真的看不懂,還是你根本沒有去看?」
「我、我不敢看,因為我知道,我不能看……」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向來在人前堅毅如磐石的神色中摻雜著少見的柔情,「主僕有別,男女有別。我的心告訴我要遠離那個人,但是我爹臨終的遺命卻是要我不惜一切代價地保護那個人,我,很痛苦,很矛盾。」
「那就替我掃掃這些落葉吧。」求伯把掃帚遞到他面前,「就像掃去你心中疑惑一般地掃掉它們,讓你看清自己的心到底想要什麼。」
邱劍平幾乎是即刻就把掃帚接過來,用力地掃著落葉,但即使他年輕有力、動作迅捷,依然阻止不了那慢悠悠飄零的落葉,一次又一次地把青石板重新鋪滿。
「有生就有死,有聚就有散,其實本毋需強求。」求伯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他停下動作,若有所思。
在他斂眉思考時,白毓錦的身影婷婷出現在園門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求伯又在偷懶?不要仗著自己年紀大,就隨便使喚我的人,讓劍平替您掃地,求伯您的老臉真好意思啊。」
「是我自願來幫求伯的。」邱劍平急忙解釋,並想岔開話題,「大小姐有事找我?」
「看來剛才的熱水還不夠燙,你的胳膊也不疼了,有力氣掃地。」她的口氣很幽怨似的,「虧我還擔心得跑來看你,結果你倒是很自得其樂。那這樣吧,去讓人備車,一會兒我們去城北的君家。」
君家?他的眼前依稀滑過君亦寒的面容,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他將掃帚交還給求伯,再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禮後,便快步去辦備馬車的事情。
白毓錦將目光收回,落到求伯身上,「他來找你,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