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琳希望你擁有一個像這樣的東西。」
黛琳打開鎖扣,看著裡面嘴巴大張開來。
裡面是別在紫羅蘭色小絲墊上的銅製別針,三根閃亮的金針,兩隻繞在細木軸上的線,一是棕色,一是黑色,最後她拉出一把狀似天鵝的銀色剪刀,上面掛著一根長長的銀煉,讓她可以掛在脖子上。
她近乎崇敬地碰觸著,然後哽咽地看著盒子。
洛傑瞭解這是因為她所擁有的是這麼少,無法將這些禮物,這些他母親、妹妹和幾乎所有他認識的淑女都擁有的東西,視為無關緊要而普通的日用品。
黛琳看著麥威。「謝謝你,也謝謝可琳夫人給我的一切。這是最漂亮的禮物,我會永遠珍惜它們的。」
麥威露齒微笑。「好極了!」他拍大腿,然後說:「我想我可以再教你們下一次棋。」
洛傑看向黛琳,她仍然瞪著那個針線盒瞧。
她抬頭看著他微笑。
「麥威贏了一次,突然間他就變成專家了。來吧,我的朋友。」洛傑對麥威說。「黛琳和我要教教你這東西要怎麼玩。」
這一次洛傑的心思集中在遊戲上,而他和學得很快的黛琳只用八步就贏了麥威。
當黛琳從床上起來時,天色很暗,這時是從夜晚到清晨的過渡時期,每樣東西都像雪一樣安靜。她盡可能安靜地移動,洛傑正在睡覺,他的呼吸均勻而平靜。
她繞過床角,靠直覺走出房間,走向靠近行李箱的窗戶,打開窗門,坐在行李箱上,雙手支著下巴看向外面。一切是如此的寧靜,世界上所有的東西在此刻必然都沉睡了。
夜空非常晴朗,頭頂上有明亮的星星閃耀著。她喜歡夜空,每當她抬起頭,都像是第一次看到這些星星。
她想要為洛傑做一件事,一件特別的事。這個念頭讓她在作完愛,他已經入睡後,她還一直清醒著。她打開針線盒,看著裡面,想著做針線會有多困難。
她不知道,因為她以前從來不需要針,也從來沒有過線,或是像剪刀這麼美妙的東西。
她將盒子放到一邊,走到床邊拿一根蠟燭。她點亮蠟燭,左顧右盼,然後看到了洛傑穿在鎧甲和外衣下面的黃色內衣。它縐得很厲害,袖子很寬,衣服上面還有她試著移動他沉重的鎧甲時留下的裂痕和撕口。
她拿起內衣和蠟燭,試著像老鼠一樣安靜地走回窗戶旁邊,坐了下來。她傾身靠近蠟燭,花了一點時間穿針引線,最後才發現要是她用剪刀將線剪得俐落一點,線頭比較不會有那麼多分叉,也比較容易穿過針眼。
然後她開始縫。
偶爾,她會停下來看看睡在床上的洛傑,他的手蓋在頭上,臉上因為睡眠而毫無表情,接著她會露出微笑。
她花了幾乎一整晚的時間補好那件上衣。等到完成,將衣服折好放在膝上,她坐在原地,下頜靠在手上,一邊想著他,一邊偶爾看看他,就這樣沒有其他的動作,讓她感覺到比睡了一整晚更有價值。
洛傑醒來發現黛琳已經醒了,而他的上衣摺好放在他的身邊。他在日光下端詳那件上衣:她用黑線補好了那個破洞。昨晚在她以為他睡著的時候,他曾醒過來看著她。
在昏暗的燭光下,她正補著他的衣服,臉和針靠得很近,舌尖從嘴角露了出來,十分專注地縫著。每次當針穿過衣料時,她都會把它抖一下;明白她在做什麼時,他很努力才讓自己不笑出聲。
但在白天的光線下,他看到每一針的間距前不相等,彎曲的縫痕像是螞蟻爬過的痕跡。這一點也不像他母親和妹妹所做的,她們一向對自己精良的針線工夫感到自豪,可以用細微到看不見的間隔,筆直地縫出完美的成品。
她們縫的紐扣從來不會掉,堅固的線結讓即使一個男人用力拉也不會斷裂,縫口不會鬆掉,或是繃開。她們的女紅十分精緻,而每當做給他一件新的上衣時,都會希望他給予讚美。
但針線工夫的好壞對他一點也不重要,對他而言,顯然不是很會縫紉、或是很少縫紉、甚至是從未縫紉過的黛琳,願意特別為他這麼做的心意更是感人。
清晨稍早的時候,麥威和洛傑在外面,麥威坐在馬上,包袱裝得滿滿的。他正要回家。
「你確定要繼續待在這裡?」麥威再次問他。
洛傑點點頭。「再一陣子。我想要在離開前,和我的妻子再獨處一小段時間。」
「我會向國王報告,並送信給你的家人。我和國王都不會讓其他人知道你還安然無恙地待在這裡。」
當黛琳一邊在衣服上擦乾手,一邊走到外面時,洛傑正在向他致謝。她站到洛傑身邊。「我會告訴你最快出去的路,你可以直接從樹林東邊出去,不用再繞一圈。」
她拉著洛傑的手走進樹林,麥威騎著馬跟在後面。那條路並不遠,就在可以看見草地的地方,只不過藏在一叢荊棘、樺樹和冬青的後面,樹下還有許多生長茂密的草叢。
在黛琳撥開一些樹枝,讓一條小路露出來之前,洛傑絕不會相信在那一團混亂後面會有路,那彷彿是她具有魔力的手製造出來的。
她轉身微笑。「就是這條路。」
麥威給了她一個沒有超過時間的吻,然後抓緊洛傑的手臂搖了搖。「保重,你們倆。」他停了下來。「我差點忘了這個。」他將手伸進上衣裡,交給洛傑一袋硬幣。「你可能會需要這個。」麥威告訴他,接著遞給他一張小羊皮紙片。
洛傑打開紙張,讀了一下。「這是什麼?」
「另一個禮物。」麥威看著他。「這些是村裡丟她石頭的男孩名單。」
黛琳坐在洛傑後面,兩個人一起騎向萊迪村。她的手繞過他的腰扣住,臉頰貼著他的背,但她感覺不到一點溫暖,只有鎖子甲透過上衣纖維露出的冷硬線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