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淋將拇指探進鍋中,然後再高高舉起,酒液緩緩地滴落,每一滴的顏色看起來都跟蜂蜜一樣,而且完美極了。
「我成功了!」她毫不謙遜地說。
一個穿著伯爵專用顏色的短袖上衣的十五歲金髮男孩,正專心掃著門口,聽到話便抬起頭,將掃帚斜靠在門口,走到她身邊,伸長脖子看進酒桶裡。「好了?」
「嗯,把桶子拿來,阿碰,我們來把這些裝進去。」她頓了一下。「你弟弟呢?他不想幫忙嗎?」
「不是,阿空替釘子上油,他這星期在馬廄做事,夫人。」
她點點頭,兩個人很快地用吸管將酒灌到兩個大木桶裡。當可琳替一個木桶塞上軟木塞時,胸牆上傳來五聲雄壯的喇叭聲。
兩個人都呆住了,再用因驚訝而睜大的眼睛望著對方。
可琳搖搖頭,再次傾聽那個聲音。「我的天!他回家了!」
「那是麥威伯爵。」阿碰說。
「嗯,」可琳在圍裙上擦擦手,衝過房間關上釀造室的窗子。「下去,賽克。」
那貓抗議地叫著,但還是從窗台跳下來,走向打開的門。
「快點。」她脫下圍裙,丟到角落去。「你把另一個桶子塞上軟木塞,我得去迎接我的丈夫。」她拍掉裙子上的藥草碎屑,撥開臉上的濕頭髮,匆忙跑到釀造室門口。
「這次我要把它藏在哪裡,夫人?洗衣間裡?」
「不行!上次他就是在那裡發現的。」她停下腳步,沉思地撅起嘴。
「小教堂裡?」
「不行,那裡的每個細節都逃不過狄修士的眼睛。」
「儲藏室。」
她搖搖頭,然後一個很棒的點子讓她的臉色一亮。「將桶子推到馬廄裡,藏在不常用的隔間裡,那只在城堡裡的客人太多時才會使用。現在那裡會很安全,我們已經有兩年不曾有很多客人了。」
她頓了一下,從架子上拿下一個陶制酒甕,然後離開了釀造室。一路經過運貨車、鵝群、孩童和守衛的包圍,用堅定的步伐前往大廳的階梯,金色的長髮辮隨著腳步而擺動著,一面練習著面對丈夫時要展現的純真微笑。
她不是不想他。她深愛著丈夫而且十分思念他,但也很氣他,因為自從離開的那一天,那笨蛋就沒有給她送回隻字片語,什麼也沒有。
聽到身後傳來的轟然馬蹄聲,她在台階的一半轉過身來,臉上是一抹稍微緊張的微笑。
像罪惡那般英俊,也一如以往地高大威猛,麥威伯爵帶著部下騎到台階處,畫著白色十字架和直立紅色獅子的黑色三角旗飄揚在空中。他勒住馬匹,一名隨從上前接過了韁繩。
但是麥威沒有下馬,而是將手靠在馬鞍頭,直直地看著妻子。他上下端詳著她,先從頭到腳,然後又慢慢地從腳回到頭。
她認得這個表情,他十分清楚自己接下來打算作什麼。
他不再研究她,而是盯著那個酒甕。「這是什麼,親愛的?是我離開太久,所以你開始擁抱著酒甕,而不是自己的丈夫了嗎?」
她抬起下巴,盡力讓自己看起來憤怒些。「很久嗎?你好像才剛離開嘛。」
他下了馬,走向她並微微彎腰行禮,輕輕地說道:「那很硬,就跟你丈夫一樣。」
「沒錯,我發現這個酒甕跟你的頭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爵爺。」
他取走酒甕,丟給一個手下,用雙手抱住她,抬到半空中,接著毫不考慮地吻了她,就在這個全堡的人都可以看到的階梯之上。
她聽到他手下的歡呼和口哨聲,盾牌敲擊著城牆,牆上的守衛們也跟著鼓噪起來。她緊抓著他的頭髮,但他加深了這個吻,直到她慢慢地放鬆,手滑到脖子上,並回吻他。
在完全品嚐過她之後,他挺直身體,然後輕吻了一下她的眉毛,在她的耳邊低語道:「我認為你很想念我,親愛的。」
「我認為你的心就跟你的頭髮一樣黑,爵爺。」
「你在生氣。」
「對。」她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他從披風裡拿出一疊捲好並封緘了的羊皮紙,並將之舉高。「因為這個?」
她瞪著那些東西。「你寫了信?」
「嗯,給你和我們的孩子。每天晚上都寫。」
她的怒氣迅速地消退了。
他用非常男性、非常像麥威會有的笨拙表情看著她。「我只是忘了叫人送回來。」
她看著丈夫並笑出聲,搖搖頭,歎了口氣,然後轉向那個抱著酒甕的人。「帶著酒進去為大家洗塵。」她拿過麥威手上的羊皮紙,挽著他一起走上剩下的台階,進入城堡裡。「教會你怎麼樣表現騎士精神,要花掉我好幾年的時間。」
「嗯,這也可以讓你少惹一點麻煩。」
「我?我又不是那個把妻子和兒子都忘了的人。」
「小鬼怎麼樣?」
「在睡覺。他這一整天都忙著折磨保母和我,他偷偷躲在教堂的布幔底下,把狄修士都嚇呆了。」
「狄修士本來就是呆子。」
「麥威!」
「那是實話;而且我不打算跟你爭論這個,只希望好好享受回家的喜悅。來,」他打開臥室的門。「我有好多話要告訴你。」
他們一邊聊著,麥威一邊坐進一張椅子,而可琳倒了一杯酒給他。
他接過杯子,低頭瞪著它。「我喝了這個,會開始吟詩或者是像個傻丫頭一樣傻笑嗎?」
「這只是普通的。」
「沒有石楠?」
「沒有石楠。」她向他保證,但他還是看了那杯酒好一會兒以後,才喝了一大口,然後歎口氣,將頭靠在雕花椅子的高椅背上。
「你提早回來了,會議不順利嗎?」
「所有的領主都同意大多數的議案,所以愛德華早早就把我們趕走,他想回裡茲。」
「洛傑沒有跟你一起回來?」
麥威搖搖頭。「他去了布洛肯。」
可琳轉過身,看著丈夫。「布洛肯?為什麼?」
麥威又喝了一大口才說:「我想愛德華希望能把他弄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