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觸摸和親吻的衝動不是那麼強烈,他就會像往常一樣屈服。但他在醋坊街領教過這種強大的吸引力,所以不會再干蠢事了。
「你只需要微笑、眨眼和挺胸,蕭道夫就會對你有求必應。」他說。
她眼也不眨地凝視他許久,然後從黑裙厚褶層的口袋裡掏出小小一本筆記本,和短短一截鉛筆。
「我最好記下來。」她說。「珍貴的至理名言,我一個字也不想遺漏。」她鄭重其事地打開筆記本,舔舔筆尖,然後低頭書寫。「微笑,」她說。「眨眼,另一樣是什麼?」
「另兩樣。」他糾正,靠近看她寫了什麼。「你的兩個奶子,把它們挺到他眼前。」
她的胸部就在他眼前,離他蠢動的手指只有幾寸。
她模樣滑稽地瞇起眼睛,微微吐出粉紅的舌尖,全神貫注地記錄下他的教誨。
「穿低胸的衣裳會更有效。」他補充道。「否則,男人可能會以為你是不是在隱藏什麼殘缺。」
他好奇她知不知道長排紐扣象徵的誘惑有多強烈,男性剪裁的衣服只會使男人更加注意包裹在其中的女性胴體。他真想知道是什麼樣的邪惡女巫調配出她那種由煙、百合花和不知名成分混合而成的獨特體味。
他的頭垂得更低。
她抬頭望向他,臉上掛著一絲微笑。「聽我說,」她說。「你何不拿紙筆記下你小腦袋裡所有的幻想,讓我擁有這次愉快會面的紀念品。或者,你寧願對著我的脖子呼吸。」
他非常緩慢地後退,以免顯得困窘。「你的解剖學也有待加強。」他說。「我是對著你的耳朵呼吸。如果希望我對著你的脖子呼吸,你就不該穿領子這麼的衣服。」
「我希望你到馬達加斯加去呼吸。」她說。
「如果覺得我在騷擾你,為什麼不打我?」他說。
她合起小小的筆記本。「我懂了。」她說。「你大鬧聖詹姆斯街,是因為我在毆打別人,而你,不願意我毆打除你之外的任何人。」
他不理會加速的心跳,憐憫地看她一眼。「可憐哪,這麼塗塗寫寫使你得了腦炎。」
令他如釋重負的是,馬車在這時停了下來。
依然是一臉憐憫,維爾打開車門,極其溫柔地扶她下車。「務必睡一下,葛小姐。」他關心地說。「讓你混亂的頭腦休息休息。如果天亮還沒有恢復正常,一定要去看醫生。」
她還來不及反駁,他就把她往她家門輕推了一把。
「夸克弗俱樂部。」他告訴馬車伕,然後迅速回到車內。維爾關車門時看到她回頭。她突然朝他露出自負的微笑,隨即扭腰擺臀地轉身走向黃褐色的門。
++++++++++++++++++++++++++++++++++++++++++++++++++++++++++++++++
莉緹具有模仿的天分,輕易就能把另一個人的性格和癖性學得維妙維肖。據士帝叔公和愛菲嬸婆說,莉緹的父親也有類似的本領。他顯然是個失敗的悲劇演員,因為戲劇上的成功除了模仿技巧,還需要努力,而他努力的只有吃喝嫖賭。
她把那項天分做更好的利用,它幫助她生動準確地刻劃出筆下人物的性格。
它還幫助她迅速與男性同業建立起某種同志情誼。她模仿林磊爵爺幾個月前在上議院發表演說的表演,使她獲邀參加記者同業週三夜晚在藍鴞酒館的狂飲。如今,沒有《阿格斯》葛莉緹的逗噱模仿,狂飲周會就會被視為有所缺憾。
今晚,莉緹生動地表演與昂士伍的相遇來娛樂棠馨——她新的名字叫樸彤欣,但私底下都避免使用。
她們在莉緹的臥室,棠馨坐在床尾觀看莉緹在壁爐前表演。
莉緹平常的觀眾都是醉醺醺的,棠馨沒有喝酒,卻和那些男人一樣笑得前俯後仰。
至少棠馨很開心,莉緹鞠躬時心想。莉緹也應該如此,但她無法保持慣常的超然。好像她的靈魂是一棟屋子,裡面的髒東西開始爬出來。
她煩躁不安地走到梳妝台前坐下,開始取下髮夾。
棠馨旁觀了幾分鐘後說:「男人真是奇怪的動物。我開始覺得昂士伍公爵是最奇怪者之一,我不明白他想要什麼。」
「他是那種無法忍受平和寧靜的人。」 莉緹說。「風平浪靜時他偏要興風作浪。他不斷尋釁打架,甚至找上他的好朋友。我原以為人們誇大了他惹是生非的行為,但後來算是親眼見識到了。他無法安於現狀,不多此一舉。例如,把我弄進出租馬車送走還不夠,他一定要一路糾纏我到家。丹恩不久前痛打他,我一點也不驚訝。昂士伍令聖人也無法忍受。」
「我沒聽說過丹恩侯爵是聖人。」棠馨低聲輕笑地說。「據我所知,他和公爵是一體的兩面。」
「也許吧,但昂士伍沒有權利在他的新婚之夜向他尋釁打架。」 莉緹皺眉瞪著小鏡子,「那個討厭的傢伙至少該考慮一下丹恩夫人的感受。」
她不懂自己為什麼還在為安斯貝裡的打架忿忿不平。
丹恩只是遠親。她的母親出身柏氏家族的低微旁支,而且她一嫁給葛約翰,柏家人就不再承認她的存在。據莉緹所知,沒有活人知道她和柏家的關係,她決心繼續保守這個秘密。問題是,她無法阻止自己關心丹恩,雖然就像棠馨說的,他的壞和昂士伍旗鼓相當。
丹恩結婚那天,她就站在漢諾瓦廣場聖喬治教堂的外面。像其他的記者一樣,她只是去採訪新聞。但當丹恩擁著新娘走出教堂,新娘深情款款地凝視他稜角分明的黝黑面容時,他烏黑眼睛閃閃發亮的模樣,一點也不像惡魔……總之,莉緹差一點點就在大庭廣眾之下,當著眾記者同業的面流下淚來。
實在可笑,但從那時起,她就對他懷有疼愛之情,以及更荒謬的保護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