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都能聞到魚味。集市上出售海裡和內瓦河的各種新鮮魚類,鮭魚、梭子魚、鰻魚、鱸魚,還有以冰塊冷凍起來保鮮的大條鱘魚。大木通裡裝的是超過一打以上口味的各類美味魚子醬。至於那些小魚苗,則用鏟子從袋子裡裝到桶裡,這種味道是英國人接受不了的。「Znitki,」 一個商販對他說,因他的退縮而露齒一笑。
聖彼得堡的混亂不遜於世界任何大城市——不同的是這座城市色彩更明艷,而更讓人迷惑。街上到處是熙攘的人、牲口和交通工具。河道上擠滿各種大小的船隻。不同教派的教堂嘈雜地拉鈴聲充斥在空中。十分鐘後,盧克終於放棄了想弄明白的念頭。他再也不想瞭解自己不知道的聖彼得堡風情,只想找回自己的妻子,不再踏俄國半步。
看起來畢德 沒那麼容易氣餒。他一手腋下夾著把傘,另一手夾著本『英國人到俄國的旅遊指南』。兩人穿過市場,越過一排排的雜貨鋪和鮮花店,看到前方有家茶室,擺放著一瓶瓶叫 科瓦的銅色液體和厚厚的姜茶色蛋糕。在盧克的示意下,畢德進去買了兩杯飲料和幾塊蛋糕。科瓦是一種添加蜂蜜、性溫的黑麥啤酒。味道怪異,但還不糟,盧克邊想著,喝光飲料。
讓他覺得有趣的是俄國人的相貌。大部分人臉部線條很相似,舉止合適,眼睛以藍色為多。有些人的外表更趨東方化,寬寬的臉,細長的眼。塔西婭的外表是兩類的綜合,而且融合地出奇精緻。想到自己的妻子,他的喉頭發緊,自她消失後一直壓抑的苦悶,此刻也漫漫滋長。
「爵爺?」畢德緊張地詢問,因他的表情而有點惶恐,「是飲料不合您的口味嗎?」
「科闊約公館,」盧克低聲。那是英國大使駐紮的地方。也是他唯一想得到的地方。
「好的,爵爺。」畢德興致勃勃地在街口以傘比劃著方向。「我去雇輛馬車,書上說俄文叫做drazhki。」
他們雇了輛小型的敞蓬式馬車,讓馬伕駕到英國大使館。車子行駛過城市,車伕們常大喊提醒行人讓道,有2次差點撞到人。不管是低廉的馬車還是裝飾豪華的馬車,俄國人的駕車速度都非常快。
聖彼得堡可以用石頭、水和橋三樣元素來形容。儘管盧克不喜歡這裡,但他不得不承認這是個非常美麗的城市。按照畢德從手冊上看到的知識,聖彼得堡是在一個半世紀前,由彼得大帝根據西方文化來設計建造的。彼得大帝完成了這項壯舉。城市的某些地方甚至比西方還西方。馬車沿著花崗岩鑄成的河堤前行,路過一排排富麗堂皇的公館毫宅。而且到處是獅子,石製的、銅製的,鐵製的,守衛在橋頭和建築前。
英國大使 布蘭姆威爾爵士住在雄偉的科闊約公館,坐落於內芙斯基 普若派克特的東面,市中心的主道上。馬車停在一幢山型牆和白色圓柱為門的建築前。盧克走出馬車,大步邁上寬闊的大理石台階,畢德手忙腳亂在後面付車資。門口有兩位穿深紅制服、皮靴亮亮的守衛。
「我來求見布蘭姆威爾爵爺。」盧克開門見山。
守衛交換眼神,其中一個以蹩腳的英語開口,「抱歉。不行。」他邊說邊瞪以威脅的眼神。
「為什麼?」
「布蘭姆威爾爵爺去市政府參加宴會了,晚點再來吧,明天,或者下禮拜。」
盧克困惑地看看畢德。「聽見沒?我們沒趕上宴會——」 他突然抬腿撞上守衛的肚子,一個馬上就趴下了,直直地沿著樓梯滾下去。另一個因看到盧克的手臂而開始大力喘氣。盧克微笑著舉起銀鉤,「過來,」他溫柔邀請。
守衛盯著他的鉤子,堅定地搖頭,然後迅速逃離。
「先生,我從沒看見你這樣過。」畢德嘟噥著。
「以前你有看見過我打人啊。」
「是的,可是你現在看起來很享受的樣子——」
「這才剛開始呢,」盧克喃喃地,一把推開前門。
公館裡種植了很多常春籐,木蘭和蘭花。地上鋪著亮亮的木製地板,與之鮮明對比的是大張的波斯地毯。每個角落都有身著制服的僕人,像雕塑一樣站著,齊刷刷向盧克看過來。「布蘭姆威爾爵士在哪?」他問一個僕人,得不到任何反應後,他再次大聲不耐重複,「布蘭姆威爾!」
僕人最終指指一扇門,「布蘭姆威爾。」
「先生,」畢德在身後提醒他,「我最好在前廳等你。」
「好的,在這兒等我。」盧克回答,向那扇門走去。
廳裡的圓柱鑲飾著黃金和寶石,半掩的雙扉門裡傳來法語—外交語言。還有箏一類的精緻樂器演奏著優美的音樂。盧克徑直走進大廳,至少有200號人圍座在長長的全銅桌前。
身著金紫兩色的僕人停住了準備倒香賓的動作。桌上擺滿豐盛食物,豬肉、小牛肉、冷沙拉、餃子、酸奶油口味的魚子醬、大銀盤裡盛著鹽漬蘑菇,醃過的小黃瓜,釉色碗碟裡放的是芥末和鹽。桌子中央是烤孔雀,羽毛被精心裝置成扇型。
客人因盧克的闖入而沉寂,音樂停止。
從大使們的徽章可以辨認出各個國家,丹麥、波蘭、奧地利、德國、瑞典。他一眼掃向坐在檯子頂頭的人,總督胸前別著金色徽章和寶石做的衣服扣子,個子削瘦,灰髮,有貴族的體格和外表。
座在他右手邊的就是英國大使,盧克大步走過去。
「布蘭姆威爾爵士,」他說,所有人視線鎖定他身上。
英國大使是個粉紅臉的胖子,體形像豬,稀疏的眉毛下是一對鼓鼓的眼睛。「我是布蘭姆威爾,」他傲慢聲稱,「這種拜訪不太符合——」
「我必須和您談談。」
列在兩旁的衛兵衝上來要阻止盧克。
「不,沒事的。」布蘭姆威爾爵士抬起手制止衛兵。「這個小伙子一定是有什麼緊急的事才來找我的。讓他說吧,雖然他舉止莽撞了點,但他應該是位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