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臉紅了。「過去從來沒人跟我這麼說。」
「你的頭髮很漂亮,」 塔西婭繼續說,「知道嗎?埃及女王曾經試著用指甲花把自己的頭髮染成紅色。能夠擁有自然天成的紅髮是非常幸運的事。」
愛瑪還是有點不確定。她們轉過走廊,來到一扇大的玻璃窗前,這間是以金和白兩色為主調的舞廳。「你想教我如何變成一位淑女嗎?」她突然問道。
塔西婭 笑了起來,愛瑪繼承了她父親的特點,有什麼問題都藏不住。「是有人告訴我,你的確需要這方面的指導。」她承認。
「我真不明白幹嗎非要做個淑女。所有的那些繁文縟節。。。我一點也不喜歡。」 她厭惡地皺起臉。
塔西婭強忍著自己別笑出來。數月來這是第一次讓她覺得有趣得想笑。「這並不困難。其實就像玩遊戲一樣,我認為你會勝任的。」
「如果我覺得沒理由去做,那麼我是絕對做不好這件事的。就算是我用錯了叉子,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你想聽理論上的原因,還是聽實際的原因呢?」
「都想聽。」
「絕大部分的人認為,拋開了正規的禮儀,文明就消失殆盡。首先是禮貌,其次是道德,然後我們就會像羅馬人一樣頹廢最後終結。更重要的是,如果你在社交場合表現得不符合規定,你和你的父親都會蒙羞,而且會讓那些心儀你的好好先生們從此止步。」
「喔,」愛瑪看她的目光裡明顯多了份興趣,「羅馬人真的很頹廢嗎?我還以為他們做的是發動戰爭修築道路和發表政府的長篇演說呢。」
「相當頹廢,」塔西婭肯定地說,「如果你感興趣,明天我們找些書來看。」
「太好了。」愛瑪高興地笑了,「我們去廚房看看吧,我想讓你見見布倫特太太,她是廚師。在這個房子裡除了爸爸以外她是我最愛的人了。」
她們穿過堆滿乾貨的窄廊,還有一間糕點屋,大理石桌面上擺放了各種尺寸的托盤。愛瑪拉著塔西婭的胳膊走進廚房,幾個年輕的女僕看到陌生人時好奇地低聲私語。「 這是我的新任家庭教師,她叫布琳斯小姐。」 愛瑪大聲宣佈。
廚房大得驚人,僕人們正在準備晚餐。屋子正中是一張長長的木桌,桌面快被長柄鍋、平底鍋和銅製模子給淹沒了。一個胖胖的婦人正拿著一把菜刀示範新來的女廚娘該如何切胡蘿蔔丁。「記住別切得太厚——」 看到了愛瑪,她突然不說話了,慈愛地微笑起來。「啊,我的愛瑪來了,她還帶了一個朋友來看我。」
「布倫特太太,這是布琳斯小姐,」 愛瑪說,隨意地把一條小腿抵在椅子上,「她是我的新家庭教師。」
「謝天謝地」,廚娘顯然很高興,「這家裡是該有個新面孔了,而且還是這麼漂亮的小姐。哦,看看你—這麼瘦,不比掃把重多少呢。」 她從裝滿點心的托盤中拿了塊糕點,「來嘗嘗蘋果派,看看味道是否夠濃。」
愛瑪也從盤子裡挑了塊最大的派,「太好吃了。」她塞的滿嘴都是。看到塔西婭責備的眼神,她嘻嘻笑了,「好啦,我知道啦。吃飯的時候不要談這個嘛。我還能露一手呢。」 她把派整個塞進嘴裡,臉頰塞得鼓鼓囊囊的。「你看?」
塔西婭本想提醒愛瑪注意禮儀,當她看到愛瑪朝布倫特太太眨眼時,她笑了起來,顯然這樣的情況很難維持淑女的風度了。「愛瑪,恐怕往後總有一天你會當著貴客的面吐泡泡呢。」
愛瑪笑得更歡了。「沒錯!下次哈柯特小姐來的時候我就要來這招。這樣就能趕走她了。你能想像爸爸那時的臉色嗎?」 她看到塔西婭困惑的表情,連忙解釋,「哈柯特小姐是死纏著爸爸想跟他結婚的女人之一啦。」
「之一?」 塔西婭好奇問道,「一共有多少?」
「噢,事實上有一大堆呢。週末聚會上,我偷聽了她們的談話。你肯定不敢相信她們說的話!雖然她們說的大半我都不太懂,但是——」
「感謝上帝,」布倫特太太認真地說,「愛瑪,你不該偷聽別人的談話。」
「可他是我爸爸嘛。我有權力知道誰想打他的算盤呀。哈柯特小姐最賣力了。如果她得逞了,在我們知道真相前,他們就會結婚,而我就會被送到寄宿學校的。」
布倫特太太咯咯笑起來,「你爸爸以後會怎麼樣可說不定,至少他現在不會的。在他心裡沒人能代替你的媽媽,看來以後也沒有人會。」
愛瑪思考著她的話,雙眉皺了起來。「布琳斯小姐,真希望我能多記得一點她的樣子。你想看看我媽媽的畫像嗎?在樓上的房間裡,她過去常在那兒喝茶。」
「好的,」 塔西婭邊說邊嘗了口蘋果派,她並不餓,但她強迫自己必須吃點。
「你會喜歡這兒的,」廚娘說,「斯柯赫斯特爵爺對家務開支不計較,所以這裡應有盡有。每週日都有黃油和火腿送過來。我們還有充足的肥皂、雞蛋、用不完的油脂蠟燭。如果有客人來,僕人們會互相傳告的。能被斯柯赫斯特爵爺僱傭是件很幸運的事。希望你能明白這點。」
塔西婭機械地點點頭。她情不自禁地想著,她在俄國的僕人們是否也有同樣的待遇。她感到一陣內疚,她想到過去她從未關心他們的食物是否可口,也不關心他們是否吃得飽。雖然媽媽對他們很仁慈—但也不太可能面面照顧他們的需要。僕人們從來沒膽向她請求任何事。
她意識到愛瑪和布倫特太太正好奇地瞧著她。
「你的手在發抖,」愛瑪直率地說,「你還好吧,.布琳斯小姐?」
「你的臉色很蒼白,」廚娘很關心地補充說。
塔西婭小心地嚥下派,「我有點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