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夠了沒?」李相思聲音結凍,如極地擲落的冰雹。
「我的好妹妹生氣了啊?好、好,我不說了。」乾笑兩聲。
「下禮拜我會匯一半進你的戶頭。」
「還有另一半呢?」
「你當我是提款機嗎?我說了我沒那麼多錢,自己去想辦法!」話語甫落,她立即切線。
螢幕上,閃著斷線後微弱的冷光,好似瀕死的病患,掙扎地喘最後一口氣。
她默默瞪著那光滅去。
這就是她的哥哥,欠債時會想到拿妹妹去抵押,缺錢時會厚臉皮地跟妹妹要。
這就是她的哥哥,會若無其事地勸妹妹去賣身,冷血地諷刺母親的癡情。
這就是她的哥哥。
這世上,也有這樣的哥哥啊!
這世上,有那種會在妹妹臨睡前,念童話故事給她聽的好哥哥,當然也有這種不顧妹妹死活的壞哥哥。
沒什麼好奇怪的,她只是運氣比較不好,碰上後一類型的而已。
只是運氣不好。
李相思嚥回打上喉嚨的酸浪,眨了眨同樣泛酸的眼。
她瞥了下腕表,時間差不多了,今夜為了慶祝殷樊亞就任「弘京科技」的總經理,公司特地為他辦了個酒會。
身為新任總經理親自提拔的特別助理,她有義務買一份禮物送給上司,聊表感激及祝賀之意。
她有這個義務……
李相思澀澀地想,羽睫揚起,正巧與一對湛亮的眼眸相接。
湛眸,屬於一個男人,一個英挺有型的男人,一個經常在電視螢幕上出現,極受選民歡迎,號稱是金童立委的男人。
路柏琛。
他正深思地打量著她,眼神帶著評斷,卻也掩不住驚艷。
路柏琛,殷恬雨的丈夫,她知道,當年他追求殷恬雨其實只為了利用殷家在政壇的影響力,幫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攀上權力頂峰。
說來殷恬雨也是傻女一名,竟會愛上這樣一個男人。
李相思嘲諷地牽唇,水眸掠過一絲狡獪。她捻熄香煙,翩然旋身,走進店裡。
她敢打賭,路柏琛一定會跟進來!
*** *** ***
她在玩什麼把戲?
殷樊亞瞪著電腦螢幕,腦海幽幽茫茫,翻滾著思緒。
最近她工作似乎不像以前那麼百分之百專注了,偶爾會心不在焉,前天陪他開主管會議,手機竟然還無言地震動起來,她不關機,道聲歉後便到會議室外接。
透過玻璃窗,他能清楚地看到她低聲講手機的倩影,甚至還能看到她美麗的櫻唇淺淺開起笑花。
對方是誰?他敢肯定那是個男人,但,究竟是誰?
嫉妒的蟲在殷樊亞胸口無情地啃咬,他緊繃著臉,憶起兩天前徵信社給他的報告——
「她哥哥是個爛人,他開的不是麵店,是理容院,裡頭暗藏春色,跟地方角頭也有掛勾,自從他一年前找到自己妹妹後,就時常跟她要錢,還跟自己的朋友吹噓,說他妹妹姿色出眾,在台北一定賺了不少錢,最近他看中一間新店面,一開口就要五百萬。」
「五百萬?」他一驚。
雖說不是天文數字,對一個白領女郎來說,也是不小的一筆,她拿得出來嗎?
「她說會想辦法去籌錢。」
怎麼籌?難道就如同她兄長所說的,她打算靠美色去籌錢嗎?
思及此,殷樊亞眼神一黯。
根據徵信社的調查,她除了有個無賴哥哥,本身來歷也很可疑,她在念高中時輟學,之後有數年時間宛如人間蒸發一樣,查不到任何線索,芳蹤再現時,已是一家外商公司的秘書。
那幾年她到哪裡去了?為何一個高中輟學生,會搖身一變,成為精通數國語言的優秀人才?
她在每一家公司都待不久,真正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她接近他,是否別有目的?
他並不想懷疑自己最親近的部屬,但懷疑像滾雪球,一旦開始,便停不住,直到崩落為止……
「樊亞,我跟你說的,你聽清楚了嗎?」凌銳的聲嗓硬生生斬斷殷樊亞糾結成一團的思緒。
他定定神,清澈的目光迎向自己的父親,也就是目前「弘京集團」的最高負責人,殷世裕。
殷世裕對兒子的走神十分不悅,劍眉皺攏。「你到底有沒在聽我說話?」
「聽見了。」殷樊亞淡淡地應。「你要我盡快決定一個結婚的對象。」
「沒錯!你既然進了董事會,也差不多是該結婚的時候了,我知道你跟幾個千金小姐交情都不錯,不過你記住,你最後選擇的對象一定要是對我們殷家最有利的,你應該懂吧?」
設樊亞似笑非笑。「你不用擔心,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保證會選一個讓你滿意的兒媳婦。」他漠然回應父親,湛眸一逕盯著筆記型電腦的螢幕。
「那最好了。」殷世裕滿意地勾唇,見兒子老盯著Notebook,好奇地湊過來看,螢幕上,一個穿著黑色套裝的OL正走動著。「這女的不就是你的特別助理嗎?」
殷樊亞神智一凜,迅速拉下電腦蓋,藏住畫面。
「她是在你的辦公室裡吧?」殷世裕腦筋動得很快。「你在自己的辦公室裝監視攝影機,還透過電腦監看?」
「我跟她的辦公室只隔一道牆,牆上開了一扇門,她隨時可以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下,進我的辦公室。」殷樊亞盡量平淡地解釋。
「所以你才要監看她,怕她做出什麼不利於你的事?既然這樣,你別開那扇門就好了啊——等等,我知道了!」殷世裕鷹眼一亮。「你是故意試探她的,你想知道她對你是不是絕對地忠心,對吧?」
殷樊亞沉默不語,殷世裕以為自己猜對了,大為讚賞,拍了拍兒子的肩。
「你做得很好,樊亞,做大事的人就該這樣,就算是自己最親近的屬下也不能輕易信任。呵呵,很好,非常好!」
「這沒什麼。」殷樊亞面無表情。「人家說虎父無犬子,我也是跟你學的,就像當年你也不相信我媽,寧可相信那些親戚對她的中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