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這些了。」李相思忽地深吸口氣,振作起精神,舉箸挑起一塊紅燒蹄膀。「嗯,這道菜真好吃,雖然涼了,可是……真的好吃。」她按壓了下眼角,阻止淚水滑落,抬起頭時,已是一張燦爛笑顏。
她又戴上面具了。
殷樊亞不忍地想,卻只是回她一道溫暖的笑。「要不要請服務生把菜熱一熱?」
「不用了,這樣就可以了。」她搖頭。「對了,你應該也還沒吃過晚飯吧?你也吃啊!」
「嗯。」他也拾起筷子,挾了一塊蒲燒鰻魚。「這道也不錯。」
「還有這道醉蝦,你很愛吃吧?試試看。」她替他剝開蝦殼,放他面前的盤子。
「你怎麼知道我愛吃這個?」他好奇。
「因為我是你的特別助理啊,當然得查明老闆的喜好。」
「原來如此,不愧是專業幕僚。」他微笑。「話說回來,我發現這桌上每一道菜剛好都是我愛吃的。」
李相思猛然一震。
是這樣嗎?美眸遲疑地梭巡過每一道菜,這才發現果然都是他平日愛吃的——難道她下意識裡,是期待著與他共享這桌料理嗎?
「可能是巧合吧。」他體貼地替她找借口。
她眨眨眼,迎視他含笑的眸。他該不會也察覺到她的心意了吧?
粉頰霎時窘迫地烘暖,她垂斂羽睫,默默吃飯。
兩人吃了晚餐,坐在落地窗邊聊天,窗外便是木造陽台,一座露天風呂冒著淡淡的霧氣。
「你剛剛泡過溫泉?」殷樊亞問。
「嗯。」李相思點頭,伸手攏了攏浴袍前襟,方纔她一直沒機會換回衣裳,此刻面對露天風呂,不覺有些尷尬。
殷樊亞見到她攏衣襟的舉動,知道她不自在,禮貌地別開視線。
之前急著安慰她,沒太注意她酥胸微露的性感模樣,現在認知到了,體內一股熱潮不爭氣地流竄。
唉。他偷偷歎息。現在的感覺很像喝了酒,肌膚發燙,臉頰泛紅,但意識偏偏清楚得很,感官也異常敏銳。
「我……去把衣服換回來。」李相思匆匆起身。「我們回去吧!」
他望著她窈窕的背影,忽然捨不得就這樣離開,很想再多跟她相處,就算只有一晚也好——
「既然已經訂了旅館,你今晚就在這裡睡吧!」他衝口而出。
她怔住,僵硬地旋回身。「睡在這裡?」
他點頭。「反正錢都已經付了。」
「可是——」她遲疑地轉著眼珠,似是掙扎著該不該開口問:「那你呢?你現在要回去了嗎?」
她希望他留下來。殷樊亞很快便理解李相思說不出口的渴望。她跟他一樣,也捨不得這一晚就這樣結束,只是她開不了口。
她從來,就是個不懂得撒嬌的女人啊!
「我要留下來。」他溫文地笑。「不過你放心,我什麼也不會做,就在這裡陪你。」
什麼也不會做嗎?李相思眨眨眼,說不清漫過胸臆的,是失望還是放鬆,但想到他願意多陪她一會兒,唇角便不由自主勾起一絲甜蜜。
她躲到浴室裡,換上旅館提供的日式浴衣,雖是簡單的花樣和剪裁,但穿在她身上,仍流露出融合著嫵媚與典雅的味道。
殷樊亞讚賞地朝她豎起拇指,她羞澀地抿了抿唇。
「我要了一壺燙清酒,過來喝。」他邀請她坐上落地窗邊,沐浴在如水的月光下。
她啜著清酒,薄醺,看著他在白色襯衫下微微隆起的臂肌,忽然很想知道,靠在一個男人肩上,是什麼樣的滋味。
「我可以靠你近一點嗎?」她從眼睫下緣,窺視他。
「可以啊。」
她挪了下身子,與他肩碰肩。「這樣呢?」
「沒問題。」他歡迎得很,只是得瞞著她悄悄跟自己的慾望對抗。
她又喝了點酒,才把螓首歪靠在他肩上,他橫出一隻臂膀摟住她,讓她能靠得更舒服。
李相思慢慢喝酒,頰葉的霜紅一點一點蔓延至玉頸,再到溫潤如玉的胸前。
她甜甜地彎著唇,合上眼。
原來枕著一個男人的臂彎,是如此安恬的滋味,原來躺在他的懷抱,會好似在軟浪裡搖。
睡神撥弄著她逐漸朦朧的意識……
「相思。」半夢半醒之間,她聽見一道溫柔的呼喚。
「嗯?」
「關於你哥哥的事,你別煩惱,我能為你做的不多,至少這一件,我一定會幫你。」
「……嗯。」
她沉入睡鄉。
*** *** ***
像一場夢。
那夜,她在他懷裡,暖暖地睡去,作了個好甜的夢,夢裡,是美到不可思議的粉紅色。
隔天,她在溫泉旅館的床上醒來,他已經不在了。她呆瞪著天花板,若有所失,幾乎懷疑前晚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編織的好夢。
她到公司上班,他依然是總經理,她是總經理特助,兩人默契地維持著上司和下屬的關係,誰也沒提起那一夜。
後來某天,她忽然接到兄長的電話,告知他已經把兩百五十萬匯還給她,他說自己中樂透,發了一筆橫財,打算到東南亞去闖一闖,還要她放心,以後不會再來煩她了。
就這漾?她不敢相信。
一年多來,一直想盡辦法跟她要錢,前前後後拿了數百萬的哥哥,不但乾脆地把錢退還給她,還說以後不會再來打擾她了。
哥哥纏著她要錢的事,她不曾跟任何人透露,只除了殷樊亞。她忍不住懷疑,或許是他替她解決了這煩惱。
她想問他,卻又遲疑,因為如果問他這件事,勢必要提起那一夜,那夢幻的、被封印的一夜……
「你怎麼了?」
深沉的嗓音在李相思身後響起,她駭得差點灑出杯裡的茶,急忙深吸口氣,定下心神。
「你嚇到我了。」她回眸,白了來訪的客人一眼。
「你在發什麼呆?」衛襄皺眉。
「我只是在想這新買的茶葉你會不會喜歡而已。」
「什麼茶都可以,我無所謂。」衛襄轉身回客廳。
李相思端著茶盤跟上,在他面前擱下其中一杯。「你來找我,是不是為了路柏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