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溫柔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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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兒個是離開君山的第八天,到長安的路還有一半呢。越往北,官道旁的景物也漸漸由翠綠的紅土山林轉為廣闊的黃土平原,天氣也不再那麼濕熱;艷陽依舊高掛,但空氣卻變得較為乾燥。

  氣候又乾又熱,讓驛車裡的人個個熱得汗流挾背,有幾名莊稼漢乾脆脫下衣衫打著赤膊。

  「白兄,這種大熱天,你穿這麼多不熱嗎?」一名在長江渡口驛站上車的大漢以蒲扇似的大手對著熱紅的臉直搧風。

  「心靜自然涼。」曉月淡淡的回答。其實她穿著這麼件書生長袍怎會不熱?但再熱她也不能像他們一樣脫了上衣啊。

  「啊?心怎麼能靜,靜了不就是停了,停了不就是嗝屁了?那怎麼成!」

  那大漢直嚷著。

  另一名姓王的大漢聞言只道:「我說老陳,人既然都嗝屁了,到了陰曹地府豈不就涼快了,到那時你想多涼快就有多涼快。」

  一旁的人聽了全笑了起來,曉月也忍不住微笑,才解釋道:「陳大哥,所謂的心靜,是指你不要一直去想天氣熱的事,把心思移到其它地方去,自然而然就不覺得熱了。通常你越去想它,就會覺得越來越熱,只要你別去想它,反倒覺得涼快。」「格老子的,讀書人就是不一樣,不像咱們這些個莊稼漢,不懂得這些道理。」那姓陳的大漢這才恍然大悟,搔搔頭不好意思的笑笑。

  「沒的事。人說百無一用是書生,除非中了科舉討個官來做,或許還能造福鄉里,否則像咱們這些文人,根本無法像各位大哥那般,靠自己的雙手討飯吃。」

  「我說小老弟,人人都說士農工商,你反倒認為不如咱們這些老粗,你這書生還真是奇怪。」

  曉月說道:「王大哥,人人也都說書生是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這豈不道盡那十年這名書生都在當米蟲嗎?這還是指他十年便考上科舉了,若是幾十年都沒考上,又仗著文人的身份而不肯屈就其它行業,那可就不只當十年米蟲了。」

  「你這豈不是在說讀書不好?那你為何還要讀書呢?」坐在對座的大娘狐疑的發問。

  「我當然不是說讀書不好。書中所載之物皆是古人所留下來的經驗之談,宜從中學習優點,但不可太過。書一樣要讀,日子仍然要過,而不是成了書獃子,一味埋首書堆,不管世事。小弟也並非只是一名書生,同時也是一名大夫。」

  「原來小兄弟還是一名大夫,我看咱們這趟旅程可不怕有人身體不適了。

  」姓王的大漢笑開了臉,直拍著曉月瘦弱的肩膀,害她只能苦笑。

  「老王,你再拍下去,這小大夫可要被你拍死啦!也不想想你力氣多大,人家小哥兒的身子多單薄。」那名大娘直嚷嚷,怪那莽漢的粗魯。

  「啊,抱歉、抱歉。」那王大哥忙停手,急呼呼的向曉月道歉。「不過小老弟,你身子骨也太瘦了,待會兒吃飯可要記得多塞點,要不然可能風一吹,就把你給吹跑了。」

  一旁人聞言全笑成一團。

   

  馬車繼續向前行,幾天過去,終於到達了長安。

  曉月在驛站告別了那群和善的同伴,同路人問了風雲閣的方向,便往風雲閣去。

  長安城是前朝隋文帝命建築天才宇文愷和高龍義設計興建的大城,型成四方,周圍長七十里,是當今世上最大的城市,廣大的外廓城牆從她幼時便在興建,至今日都還未完全完工。

  一路上她也不免被長安城的熱鬧所吸引;童稚時曾和爹娘來過長安,當年只認為長安城好大、好熱鬧,像是怎樣也走不完似的,現在大了重回舊時地,只覺得有些熟悉的房舍變小了,像是曾住過的長春客棧、糕點很好吃的一品軒、衣服很漂亮的四季織、專賣茶葉的七香茶莊以及茶莊旁的第一鏢局,這些百年老店一點兒也沒變。當然長安少不了的就是一些長相奇特的外族人,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這些外族人好像變多了。

  正當她走過大街時,突然聞到一股既熟悉又香醇的豆漿味,一轉頭果見一豆漿攤在街旁。她移動雙腳走過去,賈豆漿的仍是當年的那名老漢。

  「大叔,來碗熱豆漿。」她知道這位老漢不會認出她,因為她已不是六、七歲的女童,但她仍是忍不住點了碗豆漿來喝。

  「來了。」老漢盛了一碗給她,曉月付了銅錢接過手,便坐在長凳上喝著。

  十多年前,爹爹最愛喝這裡的豆漿,娘也愛喝,他們一家三口總是在大清早來到這兒,坐在街口一起喝熱豆漿。曉月捧著豆漿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著,彷彿回到幼時那段幸福的時光。曾幾何時,喝豆漿的人竟從和樂的一家三口,變成只有她一人獨飲……她鼻頭一酸,不禁悲從中來。可似乎是被爹爹傳染了,她的淚竟湧不上眼眶。

  輕歎一口氣,她將剩餘的豆漿喝完,放下碗,繼續向風雲閣走去。但才走沒幾步,就見前頭一群人阻住了大街,中間不時傳來女子的叫罵聲。

  曉月本不想湊熱鬧,正要繞巷而過,卻聽見圍觀的人說及這鬧事的女子似是風雲閣的大夫人。聽人這麼一說,曉月的好奇心立時被挑起了,便從人群中擠到前頭去看。只見一名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躲在那位氣勢洶洶的少婦身後,地上有著一把斷成兩節的琵琶,兩人身前則站了三名滿臉橫肉、身材魁梧的莽漢,還有一名年紀不小還濃妝艷抹的女人。

  「你這女人管什麼閒事!蓉蓉這丫頭本來就是咱玉堂春的人,這死丫頭可是她那老子把她賣給咱家的,我抓她回來有啥不對?」那老女人妖裡妖氣的怪叫。

  小姑娘聞言全身又是一陣顫抖,雙手緊緊的抓著秦冬月的衣裙,不敢放鬆。

  曉月眼尖的瞄到小姑娘瘦弱的手臂上全是青青紫紫的淤傷,再加上那老女人剛才那番話,很快便瞭解情況。看樣子那玉堂春大概是間妓院,這小姑娘被賣到那兒,不堪受虐便逃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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