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叔叔早就走掉了。」孟羅衣坐在櫃檯內的椅子上,用肥肥的小手支著下巴說。
「他剛才不是才在問我話嗎?什麼時候走的?」秦冬月抱著木牌,跳下板凳問女兒。
「就是你說到什麼好幾個娃兒的娘的時候,他臉色臭臭的就走了。」
臉色臭臭?
秦冬月還沒來得及深想,就聽女兒在那邊哀哀叫餓。
「娘啊,我肚子好餓,咱們什麼時候吃飯啊?」
「你喔,整天就知道吃,小心變成大肥豬。」秦冬月走到櫃檯前,用食指將女兒的小鼻頭往上撐。
「才不會!」孟羅衣上半身往後一退,兩隻小手死命的摀住鼻子,嘟著小嘴說。
「會。」秦冬月逗著女兒。
「不會!」她扁嘴抗議。
「會。」秦各月斬釘截鐵的說。「不會啦!」孟羅衣大聲說,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我說會就會。」秦冬月笑咪咪的欺負她。
孟羅衣小臉通紅、嘴角抽動,突然哇的一聲哭出來,跳下椅子邊哭邊跑去找爹爹告狀:「爹,娘欺負我」
蘭兒要留下來。
留下來,留在玉泉鎮。
就因為她沒頭沒腦的怕起他來,所以就要離開他?!
山澗、巨岩、飛瀑。
打在巖上濺起丈高的水花,就像他胸中澎湃洶湧的怒氣。
離開他,不跟了,因為她想嫁人!
嫁人?開什麼玩笑!他好不容易想通了,她卻怕他怕得要死,還想嫁別人?!
赫連傲越想越火大,猛地站起身脫下上衣,撲通一聲便跳下水,在兩岸間不斷來回,在水中發洩怒氣。
他帶她來給冬月姊看看,是想她們都是女人,冬月姊總能問出蘭兒到底為什麼怕他;結果答案沒問出來,卻問出了她想留下來嫁人!
她到底怕他什麼?當年一句報恩就不顧他意願的跟了他八年,現在突然之間想嫁人就要離開他,她把他當成什麼?
他閉氣往水底潛去,在水底盤腿坐著!雙手抱胸,透過蕩漾綠波,瞇眼看著水上隨波晃蕩的景色,忿忿地想著。
想離開他嫁別人?休想!
蘭兒是他的,命是他的,人是他的,心也必須是他的!就算要嫁,她也只能嫁給他!
但是要怎麼做,才能讓她不再怕他?
他冷靜下來-在水中想著……
水。
大量的水,緩緩流動的水。
赫連傲嘴角揚起,想到了一件事——
蘭兒怕水。
他曾在這裡救過她,他第一次救她也是因為她在長安落水。
她怕水,他只要將她帶到一處無人的湖中小島,她無法離開,就必須習慣他!久了之後就不會再怕他了。
對,就是這樣!
他咧嘴一笑,一彈腿,急速從水底寬至水面,破水而出,抓起巖上的衣物興奮的飛掠回山下的悅來客棧。
不能讓大師兄及冬月姊知道這件事,他們一定不會同意他的做法。但他顧不了那麼多了,也沒那耐心慢慢向他們解釋,因為他明白那兩人一定是站在蘭兒那邊,然後勸他慢慢來。
已烴都慢了八年了,還要他怎麼慢?若是這期間蘭兒看上了別的男人,一個她不會害怕的男人,難道就讓她真嫁給別人?
大師兄和冬月姊的確會這麼做的,如果蘭兒說要嫁的話。
所以他不能冒這個險,他寧願帶著蘭兒躲起來,即使那代表他必須躲過不少人——這其中包括爹娘的倪來客棧、二師兄的鳳凰摟、乾爹的海龍戰家、大師兄的虎騎軍遍佈關內關外水陸各地的眼線;因為各月姊定會通知他爹娘及其它幾位師兄,想盡辦法找到他。
想躲過他這些勢力無遠弗屆、過分關心他的長輩們並不容易,但並非不可能,因為天下很大,因為他的輕功很好,因為他是齊白鳳的關門弟子,因為他是赫連傲,更因為他是石頭!
石頭可以巨大堅硬如巨岩山嶽,也可以小如細沙!
十四歲前他跟著師父跑遍中原、北大荒,十四歲後他又花了八年的時間踏遍西域各國,那些時間可不是白花的。
師父他老人家曾於泰山之巔迎著朝陽笑問他:「人道是「登泰山而小天下」,為師的說這句話錯了,你認為如何?」
當年年方十二的他早已跟著師父跑遍了大江南北,看過了滾滾長江、濤濤黃河,見過北方一望無際的冰雪荒原,到過南疆充滿瘴氣的濕熱叢林;縱使如此,仍未達師父曲甘走過、見識過的十分之一。
登泰山而小天下?他可不這麼認為。
他把想法向師父說了,師父只是點頭微笑著,白髯在晨風中飛揚。
朝陽終於完全穿破雲層,萬道金光乍現,滾滾彩雲如濤似浪。
年幼的他為這壯麗的景觀而讚歎-並深刻體認到一件事——天下很大,真的很大!
「不見了?你說不見了是什麼意思?」那錦衣玉袍的男人一拍桌案,又驚又怒的起身大罵。
「蘭公主與那名男子於玉泉鎮失去蹤影。」底下的人俯跪在地,極力鎮定的回答。
「廢話!你剛說過一遍了!我是問鬼首烏什麼沒有下手?為什麼沒在玉泉鎮就殺了她?」他憤怒的咆哮。
「爺,鬼首趕到玉泉鎮時,他們已經走了。」
那人咬著牙、握緊了拳,久久方奮力一捶桌案,「把他們給我找出來,就算翻了地也要找出來!通知各線密探,全力追查那一男一女,一經發現,殺無赦!」
「是!」俯跪在地的人一應,便要起身出去。
「等等!」那男人又叫住手下,咬牙冷聲道:「要鬼首砍了蘭公主的頭來見我,否則他就不用回來了!」
「爺的意思是?」那手下遲疑的問。鬼首是爺撿回來的,難道……
「殺了他。」他冷冷的下令。最近他發現鬼首常常出錯,依鬼首的能力,沒道理會讓到手的鴨子飛掉,除非他的忠心已經開始動搖。如果是這樣,就不能讓他活著。鬼首知道太多秘密了,他必須死!
「是。」那名手下心中有些發涼,不敢再遲疑,忙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