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繁城靜靜地立在兩步外。
孫昭眉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正在天人交戰中。掙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還是咬了咬牙,不管會被暗地裡笑笨了,很快瞄了瞄迴廊下,一看剛好沒有其他人經過,便趕緊對身後的沈繁城招招手。
沈繁城立即無言地上前。
孫昭一等他過來,便頭也不回、小小聲地開口道:「沈護衛,你跟了將軍這麼久,應該很瞭解他在想什麼,所以我問你一件事……」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頓住。本來樊雲大哥要她自己想,而她也不信自己想下出來,所以才一直沒去問其他人;可現在,她真的有股想知道答案的衝動,再加上此刻又有個最佳解答人選在這兒,她要是不把握機會簡直就是跟自己過不去。
深吸一口氣,她把兩天前龐樊雲說的那句話照念一遍給沈繁城聽。
「就這句,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懂嗎?他不會是在說什麼雙關密語吧?」忍不住歎口氣,直想抓頭。「我已經想了兩天了,為什麼就是想不透這意思?樊雲大哥不是在整我吧?」
沈繁城一聽,表情立刻閃過一絲古怪,一抹可疑的暗紅也同時爬上他的耳根。
孫昭回過頭,以一副求知若渴的眼光看向他。「沈護衛……」
他自然明白將軍那句話的意思。事實上,只要清楚將軍對她的心意,就什麼都懂了——沈繁城的神色已完全看不出異樣了。他略垂下眸,可沒忘了將軍的吩咐。「對不起,小的也不知道將軍的意思。」既然將軍要她自己去想,他當然不敢幫她作弊。
「什麼?連你也猜不到?」孫昭失望地垂下雙肩。
瞥了她一眼,沈繁城默然地跟在她身後又走了一會兒後,忽地開口道;「小姐有沒有想過……別把將軍當兄長看?」稍微提示一下不算違規吧?
本來心情仍悶著的孫昭,沒想到沈繁城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隨即一呆。
「別把他當兄長?沈護衛,你怎麼會……」跟樊雲大哥那話的意思很相似——她的心跳了跳。
她是不是真的一直沒想通什麼?她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沈繁城卻搖搖頭,閉嘴不再多話。
接下來幾天,孫昭的生活雖然看來如往常的平靜、忙碌,不過因為她已經想通了一些事,因而心情上正經歷一場天翻地覆的大變化,可是沒想到連外面的世界也發生了大變動——
當今皇帝駕崩,整個朝廷一陣巨震,玄熙太子繼位為王。至於接獲消息的龐樊雲則正火速趕回京城。
樊雲大哥要回來了!
才離開不過半個月的龐樊雲,因為皇帝駕崩必須回京。知道可以很快再見到他的孫昭,是既高興又緊張。
老實說,是沈繁城的話點醒了她。當她想通了他那句話,又聯想到他曾回應她關於「沒有其他人」會成為她大嫂、曲老闆的弦外之音等等,這些事全結合在一起後,竟成了一個令她想也沒想過,心跳加快的驚人結論,這叫她怎麼可能不呆茫上三天!
她從來沒想過,如果他不是她的大哥、她不是他的妹妹,他們會有怎樣的關係;她更沒想過,他們兩人之間除了兄妹之情,還會有什麼。但是現在……
自她想通之後,只要一想到樊雲大哥,她的腦袋就變得亂七八糟,情緒很難鎮定下來。原本她以為在他回來前,她會有足夠的時間好好弄清楚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又或者這可能只是她的胡思亂想,可沒想到,因為皇帝駕崩,樊雲大哥就要提前回來了。
所以,她好像沒時間再想了……
第六章
近晚,一名顯得狼狽疲倦的漢子,騎著一匹快因不斷趕路而累倒的馬兒奔向將軍府。守門的下人一見到差點撞上大門的人馬,反應很快地及時跳上前阻止。
「大膽!是什麼人敢胡闖將軍府……」兩名訓練有素的下人一邊扯住了馬兒的韁繩,一邊大喝。
伏在馬背上的漢子慢慢地直起了身子,當他勉強張開茫然充血的眼睛,看到兩個朝他怒目圓睜的小伙子時,他先是楞了楞,接著腦子忽然一醒,發現他已經到了。
「啊!將軍……」艱澀沙啞地吐出幾不可辨的聲音,同時身體在馬背上晃了晃。
兩個下人防備地瞪著他,不過其中一人似乎覺得這漢子的臉有些面熟。正當他忽然想起來他是誰的時候,沒想到那人竟身子一歪,從馬背上往下摔——
「啊!」兩人大叫,反射動作已經眺上前。
掉下來的漢子及時被他們接住。
「是左副將!」那記起漢子是什麼人的下人一喊,另一人也有印象了。抱住這已經失去意識昏厥過去的漢子,兩人立時有一種不妙的預感——左副將不是一直都跟在將軍身邊,現在怎麼會獨自回來,而且還這副模樣?那將軍人呢?
很快地,左副將曾偉回到將軍府的事傳遍整座宅邸。
而被安置到廂房休息的左副將沒一會兒便清醒過來了。一直等在一旁的沈繁城立刻從他口中得知一項嚴重緊急的訊息,其餘人也跟著大驚。
「什麼?將軍失蹤了……」劉總管的面色跟著一凜。
「你是說,你們在五凌渡口附近遇到一群殺手突襲,結果將軍受傷,最後卻不知所蹤?」沈繁城的語氣既冷靜又嚴肅。
已經稍恢復了一些精神的曾偉,臉上表情比任何人都緊繃。多日前的那一場惡戰,令即使是在沙場上身經百戰的他想來仍有些不寒而慄。
幾乎才一抵達邊關就收到皇上駕崩消息的將軍,先安頓好軍心,隨後才帶著他和一些官兵又動身返京。所有人跟著將軍馬不停蹄的趕路,然而就在第五天,他們在猝不及防下遭到一批形貌略異中原人、身手毒辣凶殘的惡徒攻擊。那些殺手的目標全集中在將軍身上,似乎不殺死將軍誓不罷休,而他們當然也拚死回擊。不過令他們愈打愈膽寒的是,隨著時間過去,對方的人數卻不斷增多,而他們也開始出現傷亡。一直守在將軍四周的他和其他人打算殺出一條血路好讓已經受傷的將軍突破重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