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龐樊雲只打算在這裡停留兩天便走。即使身上傷勢不輕,但一直掛心回京的他,已經婉拒了蘇家總管請他多待幾日養傷的建議。
他們當然也擔心將軍此刻的傷勢恐怕不宜長途奔波,可是將軍心意已決,他們也只能聽命行事。至於這一路上的安全防衛,他們只管把皮繃緊一點就是了。
「你是說,那些殺手還會對我們下手?」孫昭聽出了端倪。
「想殺將軍,這是最好的機會。」讓她明白情勢是必要的,既然她和他們在一起,知道得愈詳細,反而愈能瞭解危險在哪裡。
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這是自她出門以來,第一次有種危險真的存在的強烈感受。
在她見到龐樊雲之前,她整個心思全在趕路和擔心他的生死未卜上,所以即使她明白有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在,卻很少意識到他們對她的威脅,一直到現在……
「還不清楚他們是什麼人嗎?」她相信沒有誰比官護衛他們更急於想揪出那些殺手,和指使他們的人。她也曾問過沈護衛,他那時只說還在查。
官祈佑卻只是搖頭。
微瞇了瞇眼,孫昭不禁有些懷疑地看著他。不過最後她還是沒說什麼地側身放他進屋去。
其實她隨便想也知道,他們怎麼可能到現在還什麼都沒發現!他們並不想將所有事情都告訴她。明白這一點,她倒沒有覺得被看輕——只要想想樊雲大哥對她用心良苦的保護措施,那就夠了。
樊雲大哥……
怔看著房門,她忍下住摸摸自己剛才從裡面「逃」出來時還熱燙的臉頰。糟糕!她竟然就這樣把他甩開,會不會被他發現了?可是……
歎了口氣,她也知道自己這樣很膽小,可她就是還沒準備好要面對兩人之間可能的改變嘛!但是怎麼辦?接下來她總不能一直躲著他、不和他說話吧?
她開始頭痛了。
*** *** ***
近午,大隊人馬仍駐留在蘇家大宅,但龐樊雲其實已經在眾人的安排下,被一輛平日就會送柴來蘇家的牛車掩護接應離開了。接著在五里外,龐樊雲又換到另一輛豪華的馬車上,在眾多侍從的開道下浩浩蕩蕩前行。
而這宛如富貴達人出遊的馬車隊排場之大,所到之處自然引人注目,但也因為招搖,反而容易被忽視過——至少對某些人來說,他們注意的是戒備嚴謹的軍隊人馬,而不是像這樣的華麗車隊。
孫昭對於能夠想出這主意的龐樊雲,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坐在這舒適寬敞的車廂裡,就連她也懷疑,若她是要找龐將軍的殺手,她會多看這馬車一眼。
在等沈繁城替龐樊雲換過身上的藥後,她才慢慢從前座爬進車廂裡。
沈繁城任務完成便又坐回駕駛座旁,所以裡面又只剩下她和龐樊雲。而自昨天去找他後,就再也沒和他獨處一室的她,雖然試著讓自己放鬆,可是好像不怎麼管用。
龐樊雲半躺在靠墊上,表情有些莫測高深地睇向坐離他遠遠,還好奇似地在那邊東摸摸西看看,但就是不敢看他的孫昭。
他當然知道她在躲他。
他也知道她為什麼躲他。
「孫昭。」再給她一點時間後,他舒了口氣,出聲了。
孫昭差點跳起來。「呃……啊……樊雲大哥……」慌地正襟危坐,她有些小心翼翼又可憐兮兮地終於把目光轉向他。「怎麼……怎麼了?你想……喝茶?還是吃點東西?」
「我沒有要逼妳,孫昭。」龐樊雲撐肘支著下頷,嚴硬的臉部線條柔下幾分。「我知道在妳心中,我只是大哥、親人,不過我不想再騙妳,我早就不把妳當妹妹了。」
同樣這句話,現在聽在孫昭耳裡卻已經有了明確的意義——垂下眸,她咬了咬下唇,不由得緊張地握了握交扣在膝上的十指。
他真的說了!
她的心臟跳得很快,但腦袋卻一片空白。她……她該說點什麼?
「可你還是樊雲大哥!」倏地脫口而出。
「我當然是。」他用穩定的聲音說。「妳要當我是一輩子的大哥也沒關係,我說過我不會逼妳,妳還是妳,我沒有要妳改變。」
沒有要求、不要她改變……那他到底想要什麼?
雖然還處在震撼、彆扭中,不過孫昭的腦子總算開始恢復作用了。悄悄深呼吸一口,從一默數到十之後,她終於鼓起勇氣抬頭看他。
可很沒用的,當她的眼睛一接觸到他深邃專注的眸時,她的臉還是無法控制地燥熱了起來。
「……我……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會不再把我當妹妹?我以為……我以為我做得很好……」總算問出橫在她心中許久的大謎團。
龐樊雲堅毅的嘴角勾起笑痕,同意道;「妳做得很好,我想天底下所有的兄長,都會想要有妳這麼一個體貼又可愛的妹妹。」
初時他確實沒有其它念頭,她來將軍府,他單純地收留她。只是後來,她一點一滴滲透進他的生活、他的意識,慢慢的,他習慣她的笑臉、她的聲音,甚至她煮的飯菜、她的存在,而就在失去她的那一剎,他才猛然驚覺她在他心中已經有了無人可取代的地位,還有他對她的不同於親情的感情……
「你……你說我是體貼又可愛的妹妹?」聽到他難得的稱讚,孫昭不禁有些雀躍,眼睛也笑彎成了半月。
「我卻是個不盡責的兄長。」沒為自己的失職辯白,他凝看著她的燦爛笑顏。「孫昭,我明白妳會一直在將軍府留下,多半是把我當作必須報恩的對象,但是我從來不想要妳的報恩。」說得更清楚了。
原來他都知道……孫昭在他透徹一切的炯然目光下,小臉先是有些侷促忸怩,可最後她還是稍稍調節了呼吸,認真地迎視他。
「你不逼我、不要我做什麼,那你怎麼辦?」她的意思是:如果她真的一輩子只當他是大哥呢?即使她不確定,但也隱約察覺自己對他的感覺,似乎遠比她可以想像的複雜一些,所以她現在才沒辦法臉不紅、氣不喘地面對他——一個她一直只以為是「大哥」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