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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颯颯,林葉沙沙,蕭家在洛陽的別院裡,多年未見的兩兄弟各自輾轉反側,無法成眠。
久久未能入睡,蕭維乾脆起身披上外衣,行至府中。
夜涼如水,明月當空。
黑夜中滿天的星辰閃爍,就像阿靖清澈的眼瞳……
蕭維望著夜空輕歎口氣。從小,阿靖便聰明過人,一歲能開口,兩歲會數數兒,三歲便對詩文琅琅上口,四、五歲時更己是辯才無礙。
他這弟弟自小便展現過人才華,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差上阿靖一大截的。他羨慕過,也妒忌過,但怨妒無濟於事,而且每當他看到阿靖那雙澄澈清明的眼眸和早熟懂事的面容,便己是不戰而降了。
當爹親去世,他接下蕭家主事之位時便沒想過要永遠繼續下去,他只是在等,等阿°成年,因為縱使他是長子,卻沒有小弟行商的才華,蕭家的主位合該是阿靖的,他才是真正能帶領蕭家的主爺。
沒想到阿靖像是知悉他的想法,從十五歲起,便借口病弱,不再接觸商行之事,無論他如何做,阿靖就是不肯踏進商行一步。
他知道,阿靖是怕影響到他在下人心目中的權威與地位,但阿靖卻不瞭解,他真的不介意由弟弟主事——他很明白自己和阿靖之間的不同,也很清楚很多他做不到的事,阿靖輕易便能做到,是以在想通之後,他是心甘情願的退出。
但阿靖顯然不同意這個想法,消極的不參與世事,整日只在自個兒的院落中「養病」;而他也不輕言放棄,除了積極勸說阿靖外,還每日派人將商行中的帳簿送去阿靖的書房,因為他知道阿靖會忍不住去看。
縱使如此,阿靖仍未改變立場,依然堅持不掠其鋒。
這樣的拉鋸戰進行了許多年,直到五年前商行中出了事,阿靖才在暗中插手,但卻是以他這大哥的名義去做。
五年前那場危機在阿靖的運籌帷幄下成了統合幽州商行的轉機,同時也證明了阿靖在經商方面的確有著不凡的能力,但當地想藉機將主事之位讓予小弟時、卻換來阿靖的不告而別,這一分離,便是五年……
是他逼得太緊了嗎?
他不該將主事的位子讓賢嗎?
這五年來,蕭維不斷地這樣自問。阿靖相當尊敬他這位大哥,他知道;也之所以阿靖一直無法對取代他成為當家主爺的事釋懷,他很顧著他這個做哥哥的顏面。甚至寧願離家多年……
唉,蕭維走在石板小徑上,又輕歎一聲。
一直以來,他背負著眾人的期望,但外人卻不曉得,他並非是蕭家聰明的那個,甚至連家裡的長輩,也以為五年前的事是他促成的。可事實是阿靖成功的帶起了蕭家這一代的名聲,並不是他,他實在是……沒有那個能耐呀!
才轉過一座假山,正要步上涼亭,未料對面卻也有人正要上亭來。兩人見著對方,雙雙一楞,原來另一個人竟是同樣無法人眠的蕭靖。
「還沒睡?」蕭維望著小弟,溫和的問。
「嗯。」蕭靖微一點頭,露出淡笑,「睡不著。」
兩兄弟一左一右,分別找石凳坐下,靜靜望著天上明月。
半晌,蕭維才開口道:「咱們兄弟倆,很久沒一塊兒賞月了。」
「是呀。蕭靖有些悵然,自嘲地牽了下嘴角。
「這些年……」蕭維忍不住問,「你過得如何?」
晚風徐徐,繁星點點,蕭靖仰望星辰,淡笑道:「還過得去。」
「去了些什麼地方?」
「本打算去南洋走走,但在京城巧遇一西行的商隊,便改了主意,同那商隊走了西域一趟。」
「去了五年?」他知道線路難行,但仍忍不住覺得小弟是故意的,不是往南洋便是往西方走,許是想走的越遠越好吧!蕭維雙眼一黯,在心底又歎了口氣。
蕭維問話的口氣雖然溫和,卻掩不住其中的責問與傷心,教蕭靖不由得開口解釋:「本沒打算去那麼久的,但在西域誤闖了一處世外桃源,並與其中主人成了八拜之交,是以……」他本打算繼續說下去,但見到蕭維無奈且瞭解的眼神,剩下的話頓時消逝在喉中。
「大哥或許沒你聰明,但多少也有些歷練,你就別,i顧慮我了。」蕭維搖了搖頭,感歎的說道,「離鄉五年,難道你的想法還是沒有改變嗎?昔年堯舜選賢與能,連帝位尚且禪讓,為兄的只不過——」
「大哥!」蕭靖突然出聲打斷他,一臉抱歉地苦笑著說:「就當……是我任性,請大哥多所包容。」
蕭靖那一臉為難的模樣,讓蕭推中止了這個話題,不再逼他。
「好,我不再多說,咱們兄弟倆久久未見了,是不該談這些。」他望著蕭靖笑了笑,「接下來幾天,你可得和為兄的好好聊聊,說說你這幾年來的經厲,描述一下大漠風光;大哥行商多年,還未曾出過玉門關呢。」
蕭維表面上退了一步,其實心裡是想,反正和四海航運的事己談好,該做的生意也已打點好了,明日他們便要起程回幽州,沒必要操之過急,將氣氛給弄僵了。這事可以先擱著,等回到家再慢慢勸說小弟也不遲。
蕭靖也知曉大哥只是一時休兵,並未真的放棄,不過他只是淡淡揚了下嘴角,然後開口緩緩敘述這些年來的經歷。他心底真正在想些什麼,大概也只有他自個兒曉得。
月夜下,兩兄弟暢談這幾年來各自的生活點滴,時光就這般悄然流逝。
低沉的談話聲中,偶爾聽到幾聲感歎的輕笑,兄弟倆多年末見,這一聊,便宜聊到日頭升起、天色大白方罷休。
「不好了、不好了——」
午時才至,就見一名僕人神色慌張的大聲嚷嚷著,匆忙跑過亭台樓閣、石板小徑,直奔向前廳。
蕭家洛陽管事才剛要踏進大廳,便見那僕人奔了過來,他不禁皺眉責備道:「發生什麼天大的事,要你大呼小叫的?一點規矩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