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弄影毫無生機的臉霎時露出燦然的微笑,如迴光返照,燦爛至極。「你終於答應跟我走了?」
任蝶衣拚命點頭,一開口就是哽咽。
「不能反悔。」他用雙手包覆著她的五指。
「絕不反悔。」她的另一隻手遮住了自己的臉,掩蓋著止不住的淚水。
「蝶衣……」他滿足的輕喚了她一聲,未能說完的話化作歎息,漸漸消隱。
任蝶衣慌亂的放下手,用朦朧的淚眼捕捉到他正欲昏睡的情景。「不,別睡過去!」
察覺到花弄影的氣息正一點一點的枯竭,她焦急的握起他的雙手,懇求道:
「把眼睛睜開,別放棄!」
可他毫無反應,彷彿衰竭的花,慢慢的失去了呼吸。
任蝶衣震住了,尖銳的嘶喊聲從體內不斷上升,在衝出口的剎那——
躺在床上垂死的人突然打了一聲噴嚏,緊接著張開明亮有神的雙眼,捏起身上的錦被,拉遠一些,嫌棄道:「這被子是誰蓋過的,怎麼味道這麼不好聞啊?討厭!破壞我的情緒嘛∼∼」
任蝶衣就要出口的吶喊被硬生生的中斷。
躺在床上垂死的人瞥了瞥她,眨眨眼,繼續道:「蝶衣……」
他又滿足的輕喚了她一聲,似乎有未能說完的話又化作歎息,漸漸消隱,接著他的氣息又開始一點點的枯竭,整個人彷彿衰竭的花,慢慢的失去了呼吸。
任蝶衣張得大大的眼睛,這次擠不出半滴淚水,湧上唇邊的吶喊,霎時變得支離破碎。
她用力握緊雙拳又漸漸放開,顫抖的手指緩慢的摸上花弄影蒼白的臉,突然,使勁一擰——
「啊……」花弄影立刻痛呼出聲。
「你再給我裝死看看!」任蝶衣飽含怒火的嗓音低得不能再低,恰似從陰間竄起的寒風。
花弄影拉起被他嫌棄過的被子,顫抖的覆住下巴,畏縮的看著她,「不要生氣咩……人家膽子粉小滴。」
「……」她已怒火攻心,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眼前的男人還在裝無辜,她想打他卻動不了,想罵他又找不出詞語,氣得魂不附體,圓睜的眼睛開始發酸,酸到生痛,痛得逼出一顆顆豆大的淚珠,不斷的滑下臉龐。
「蝶衣?」花弄影見狀,良心發現,愧疚感油然而生,玩性全失。
她被氣哭了,連叱責他的力氣也沒有,像是受到很大的傷害似的,難過得垂頭掉淚。
「對不起……」花弄影慌張的坐起身,伸手抱她。
她狠狠的推開他,使他撞回床牷C「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太缺德了!你把別人的情意當成什麼了?」
花弄影苦笑,軟著嗓音連連道歉。「我是騙我爹的,不是存心對付你,你不要生我的氣,我保證下次不再嚇你了。」
他總算知道怕了。
「難道你連受傷都是假的?」任蝶衣顧不得面子,在他面前小聲的啜泣,眼睛都哭紅了,讓花弄影看得萬分不捨。
「我是真的幫我爹擋了一刀,不過並非重傷;只是宮裡有我的人,趕來的太醫剛好也是我相識的,我便讓他們將我的傷勢誇大了一點。」花弄影低頭看著纏在胸口的紗布,老實交代,「我需要裝得淒慘些,才能向我爹討些好處。」
本來行騙完了,他也準備趕緊收場離開,免得被揭穿:可一見到任蝶衣出現,他又變得心猿意馬,再也顧不得正事,只想乘機騙取她更多的關懷。
「蝶衣,不要再傷心了。」花弄影自責的凝望她。
任蝶衣冷著臉,抹抹淚水,帶著哭腔質問:「你為何不先向我坦白,反而要裝死嚇我?你這麼機靈的人難道會不明白我趕來看你,意味著我有多麼擔心你的安全?」
花弄影幽幽一歎,不好意思承認在他心底可是有著相當頑劣的一面。
當初見到任蝶衣為兄長流淚,他就希望自己能代替兄長進駐到她的心裡,但他要如何確認自己已成功的取代了兄長的地位?
在看到她焦急而來的瞬間,他想到如果他也能令她流淚,或許就能證明她確實是像愛著冰彥那樣的愛他。
花弄影汗顏的回道:「是我不對,我很想……看見你為我哭。」話說完,他難得的臉紅了。
任蝶衣憤怒的甩出巴掌,眼看快要轟到他臉上,卻在發現他臉紅的剎那,她的手掌不自覺的停在他臉邊,怎麼也打不下。
花弄影反而很自覺的抬起臉,索取應得的懲罰,「你打吧!」
他的確很想看到她為他而流淚,得到她愛戀的證明……然而見她痛苦,他也不舒服。
花弄影悔悟得晚了,開始覺得不安,就怕任蝶衣不肯原諒他。
「你真是個混帳。」
「說得好,非常貼切。」他忐忑得不知該說什麼哄她開心,平時的花言巧語突然都忘得一乾二淨。
任蝶衣忽地一手按住他的肩。
花弄影可憐兮兮的不敢反抗,主動閉起眼等她開打——
意外的,嘴唇傳來柔熱的溫暖,激得他身心一顫,張開眼,就見她含住他的嘴輕輕的吮吸。
「蝶衣,這算懲罰?」花弄影驚喜的問。
她不答腔,蠻橫的採出滑溜小舌,堵住他的口腔。
他忘情的回吻,舌卻猛然被她咬住,還沒來得及退縮已讓她咬出血,疼痛代替了答案——證實了她的行為確實算是懲罰。
「你洩憤的方式真獨特……」到底誰比較吃虧啊?
花弄影等她退開後,嘀咕了一句,她的唇又湊上來,緊接著張開銳利的牙,咬破他的嘴。
這下他沒膽子再多嘴了,以免今後要頂著一臉曖昧的咬痕去面對大眾。
「什麼時候能離開皇宮?」任蝶衣出了氣,心情也穩定了一些。
「今天就走,多待多麻煩。」花弄影確定她的情緒緩和下來,這才謹慎的交代,「別和我爹起衝突好嗎?」
任蝶衣重重一歎,「如今皇族都被他明著暗著解決掉了,國又不可無君主管制,不想天下大亂的人,都不會急著要他的命。」
這是無可奈何的妥協——國土終需強權支撐,而謀反成功的丞相成為了當前操縱大局的唯一合格人選。
「你明理就好。倘若我爹現在死了,那才真會使得國土崩毀,其餘的人不管誰當皇帝,都沒人會服氣,滿朝勢力若無法凝聚,就像一盤散沙似的,最終將全數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