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傅唯西到長崎醫院時,杜菡萱的病房早已空空如也。
「請問,這間病房的病人……」他抓住正要進來整理的護士小姐詢問。
「喔,杜小姐今天一早就出院了。」
一早出院?
眼微瞇,目光一閃,傅唯西的眉微微擰起。
「那麼,是誰替她辦的出院手續?」
「好像是她哥哥。」
傅唯西點頭表示謝謝,想起可以找一個人問問。
韓蕊希正在辦公室查看資料,突然聽到一陣敲門聲,抬眼一看是傅唯西,不由笑了笑。
「你來啦,來接菡萱出院?」
「她不在,聽說一早就辦了出院手續。」
「喔?」韓蕊希略微驚訝的表情讓他感到事情更奇怪。
「你也不清楚?」她沒理由不跟韓蕊希打聲招呼。
「是不是有什麼事?還是出了什麼問題?」想起昨天她有些怪異的反應,傅唯西推測。
「應該……不會,早上我還見過為她診治的張醫生,他並沒有說菡萱有什麼異狀。」韓蕊希十指相合,考慮了一下。
「不如你直接去杜家看看,說不定有什麼別的原因。」
傅唯西點點頭,跟韓蕊希道了謝便快速離開。
怎麼回事?打她手機,竟也是關機。
而此時,杜菡萱已經坐杜凱的車回到了家。
「怎麼突然變卦?昨天不是說好唯西會去接你嗎?一大早又把我挖起來。」杜凱奇怪地看著妹妹。
「沒什麼,想早點回家喝媽媽煲的湯,又不好意思叫他一大早跑醫院,只好叫哥哥你囉!」她平靜地有說有笑,進門見客廳裡一家人都在。
「那你打電話通知他了沒?免得他白跑一趟。」
杜菡萱別開臉,有一絲無奈劃過臉朧。
「沒看到我,他自然會知道的。」說著轉向客廳,看了家人一眼,笑了笑。
「我有點事想跟大家說,在說之前還需要好好想一想,晚飯時間我再下來。」她認真的語氣把大家嚇到。
「什麼事?現在不能說嗎?」
「很重要。」杜菡萱堅決地點了點頭。「另外,如果傅唯西來,就說我不在家,你們不要留他,也不要讓他等。」
這句話一說出口,杜家人全都張大嘴,一臉大驚失色。
「為什麼?你們兩個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暫時不能見他,我先上樓了。」低著頭走開,垂下的臉再也掛不住勉強的笑,眉心微攏,淡淡的愁緒散開來。
「她怎麼了?很不對勁啊!出了什麼事?」杜長風問兒子。
「我也不知道,早上就很奇怪了。昨天明明說好讓唯西去接,今天一大早又一通電話把我叫去。」
「該不會是,兩個人吵架了吧?」杜夫人緊張地推測。
「不管是什麼,晚上等菡萱自己說就清楚了。」
「那我們,真的要騙傅唯西嗎?」
杜夫人的話音剛落,便聽到外面傳來停車的聲音。不一會兒便看見傅唯西。
「菡萱是不是已經回來了?」他一進門毫不遲疑立刻問。
「對,已經回來了,不過……」杜長風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轉述方才杜菡萱的話?
「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微挑眉,傅唯西輕聲問。
「唯西,我不知道菡萱有什麼理由,但她的意思是,暫時不能見你。」杜長風還是決定據實相告。
「不見我?」語調揚高,他眸中閃過異光。「什麼原因?」
「她沒說,你們,沒有吵架吧?」
傅唯西瞇起的眼中射出危險的光芒,略有所思。「沒有。」說著朝樓上瞟了一眼。
「既然她這麼說,那就聽她的,我明天再過來。」
一定出了什麼問題!不然她不會這樣反常。醫院,昨天……腦中掠過什麼,他暗自打定主意。
「我先走了,讓她好好休息。」說完朝杜家人打了招呼,便離開。
二樓有一扇門虛掩著,房間裡的人聽著樓下的動靜,終於舒了一口氣,緊接著撲向中間的大床,整個人面朝下,癱軟地陷入其中。
晚飯時刻,杜菡萱從樓上下來,雖然有眼鏡遮住,但仍然看得出雙眼有微微的濕意。
待大家坐好,她便坐在杜夫人身邊,緩緩地伸手拿起筷子,一手輕撫上瓷碗。
「多吃點,媽媽做的菜雖然沒有你做得好吃,不過湊合一下,等你完全好了,就輪到你下廚。」
杜夫人夾了許多菜放進她碗裡,卻只見她低著頭,一動不動。
突然,有一滴什麼東西從她臉上滴落下來,滴進碗裡,滲入飯中,接著,越來越多,一滴接著一滴的,像突然斷線的珠子。
「菡萱!你怎麼了?」
杜夫人驚慌地放下碗筷,她在哭!杜菡萱竟然在哭!從小到大,她幾乎都不哭的,每天都是笑笑的。
全家人震驚地看著這一幕,完全不知所措。
「媽媽,我吃不出味道,也聞不出味道了。」杜菡萱低低的聲音彷彿從幽遠的邊際傳來。
「什麼味道都感覺不到了。」她抬起臉,眼角早已盈滿了淚花,晶瑩閃亮。
「媽媽,我的味覺和嗅覺,不見了。」抬起衣袖狠狠地拭掉眼淚,她靜靜地環視眾人。
「我可能再也不能做菜了。」
「你是說,沒有味覺和嗅覺了?」杜長風穩住心緒問道,他不得不再作確定。
杜菡萱似乎平靜了下來,點點頭。
「對,沒有了。」
「怎麼會這樣!昨天不是還好好的。」杜夫人心急如焚。
「沒有原因,找不到原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好,十天,十個月,還是十年?或是永遠都不會好了?」
「不會的!又不是什麼疑難雜症,一定會好的!」杜長風肯定的大聲說,因為他發現菡萱,完全沒有信心。
「為什麼是我呢?如果是別人,恐怕不會這樣介意吧,但是我不能,我不能失去它們的,不能不做菜,我還要給爸爸媽媽做好吃的菜,還要養傅唯西的胃,還要煮更多讓大家吃到會覺得幸福的菜……」
「菡萱……」見她這樣,杜夫人忍不住哭意喚著她。
她轉眼看著自己的母親。「從小到大,我就只能用這樣的方式,可以用來代表心情,去愛我愛的人,這是我唯一喜愛的東西,從來沒有停止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