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賭鬼臉上一時無光,只好耍賴,「哎呀,咱們別扯這個了。總之現在問題是出在默兒身上,你還不快想想有啥辦法!」
「啥辦法?」韋劍心拉長了臉,「大爺我沒辦法啦!誰曉得姑娘家心頭到底在想啥?說不定人家根本就是喜歡神劍山莊裡的那個小白臉,我看咱們乾脆打道回——哇啊!」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門外又飛來一個酒罈,直砸向他的腦袋!
韋劍心怪叫一聲,低頭忙閃,結果重心一個不穩,蹲在板凳上的腳一滑,整個人就栽到地上,跌了個狗吃屎,吃了一嘴的泥。
「嘿嘿,平常教你少說兩句你不聽,現在得到報應了吧。」老賭鬼蹲在另一張板凳上,一臉幸災樂禍。
韋劍心聞言不爽到了極點,手一撐就跳了起來,一個大腳掃向老賭鬼的那張板凳。
老賭鬼挑上桌,順道抄去了那最後一杯霹靂春仰頭灌下,嘿笑咂嘴道:「好喝,好喝!韋小子,謝啦!」
「我的酒!你這個死老頭,不要跑,把我的酒吐出來!」韋劍心大叫一聲,再度出招。
老賭鬼在桌上左閃右避,兩人在屋裡就乒乒乓乓打了起來。
屋外,楚恨天坐在樹上,無視於屋內的吵鬧,昏昏沉沉的再度提壇灌了一大口酒,滿腦子全是她……
他的默兒,他倔強的默兒。
他依稀還記得當年那個想學劍的小啞巴,記得她個頭小小,身高只及他的腰,卻有著比石頭還硬的脾氣。
「一點都不可愛……」
他抱著酒罈,不爽的喃喃自語。
她一點都不可愛,整天只知道抱著那把破爛劍死練活練,一張小臉成天僵著,就沒見她笑過幾次。她不懂得撒嬌、不懂得討好,只是睜著那雙烏溜黑亮好似能看透一切的大眼,直勾勾的盯著人,一點禮貌都不懂。
她一直都是一個不可愛的小孩。然後,她長大了,從不可愛的小孩變成嬌艷欲滴、但還是一點也不可愛的姑娘。
可是,他卻想要她。
每回上岸,他懷裡抱著別的女人,心裡想的卻是船上那位不可愛的姑娘。
一夜,他在睡夢中聽到微弱的聲響,當他循聲到她房裡時,只瞧見她像小動物般蜷縮在角落顫抖著,身上只著罩衣,一臉蒼白。
「你在幹什麼?」他忍不住問。
她昂首看他,臉上的神情無比脆弱,他只覺得她好似快哭出來了,那雙烏黑的大眼卻始終沒流下淚來,只是睜得大大的看著他。他在她眼中看到驚恐無措和害怕,那欲哭無淚的神情彷彿在哀求他幫助她。
發現她不大對勁,他伸出手將她抱回床上,感覺到她嬌柔的身子在他懷中顫抖。她回到了床上,攀在他頸上的手卻不肯鬆開。
姑娘家的香味縈繞在他的鼻間,她發育成熟的身子緊貼著他,渾圓的雙峰、手可盈握的細腰……
他望著她脆弱的表情,想不出任何理由不要她。她需要別的東西讓她遺忘她所害怕的,雖然他不曉得她到底在怕什麼,但他卻剛好知道什麼可以幫助她。
那一晚,他要了她,從此,像中了蠱一樣,著迷於她的身體,然後是她動人的神情,直到他再地無法漠視這個一點也不可愛的姑娘。
他又灌了一口酒,老酒燒灼著他的喉、燒灼著他的胃、燒灼著他的胸,沸騰了血液,衝上他熱燙昏沉的腦袋,恍惚中,竟在藍天白雲上看見娘病弱的面容……
※ ※ ※
蒼白、瘦弱的面容。娘躺在床上伸出枯瘦的手撫著他的臉,眼裡有著濃烈的哀傷情慾。「天兒,如果可能,不要愛上任何人,因為那太傷、太苦、太痛了……」
當時他年紀小,不懂,只知道是爹對不起娘,所以他在娘過世後,在右耳戴上了娘留下的海龍環,上了海盜船當海盜,專槍戰家的商船。
他和戰天對抗長達數年,直至一次竟讓他在岸上遇見戰天落單,他忍不住出手,兩相交戰中,他劃破了戰天的衣衫,卻見他衣裡內裝掉出一隻褪色的牡丹繡袋。
戰天為了撿拾繡袋,竟不閃他的長劍;當鮮血從戰天肩上飛灑出來,他看見繡袋的角落有著一個小小的「憐」字。
娘的繡袋?為什麼?
他呆了一呆,長劍停了下來。
「你是天兒?」
戰天收起繡袋,看見眼前年輕人耳上的海龍環。那只環曾是他的,他給了一個女人,一個名喚楚憐的女人。
「為什麼?」楚恨天緊握著劍,憤恨的冷聲質問,「既然你離開了,為什麼還收著她的繡袋?」
戰天定定的看著該是他兒子的年輕人,緩緩回道:「我沒有離開,離開的是她,因為她愛的並不是我。」
「你胡說!」他揚眉怒斥。
「我和你娘是青梅竹馬,她卻在十六歲時愛上了另一個男人,但那人在戰場上死了,所以憐兒在家裡的安排下嫁給了我。兩年後,那應該已經死在戰場上的人卻回來了。」戰天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難解的情緒,才繼續道:「她無法在我們兩人之中做抉擇,憐兒覺得對不起他,也對不起我,所以她走了。」
楚恨天渾身一震,臉色蒼白的退了一步。
「我後來才知道她已懷了身孕。我找了她許多年,當我找到你們曾住的村落時,她已經死了,村裡沒人知道你去了何處。我知道她幫你取名為恨天,我不怪她恨我。」
楚恨天震懾地再退一步,突然想起兒時和娘的對話。
「娘,你為什麼幫我取名為恨天?」
「因為……這世上有太多的不公,老天爺對我太不公平了……」
當他後來知道自己的爹是戰天時,他直覺以為娘是恨爹,所以才會取這個名,現在才恍然明瞭,娘不是恨爹,是恨天啊,恨老天爺對她的作弄,恨老天爺對她的不公!
因為……老天爺對我太不公平了……其中迴響著娘的話音,楚恨天不由得慘白著臉再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