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來,她非得要忙到凌晨才有辦法回家,剛沾上床沒多久,又得早起趕往現場盯場。
訂婚宴分秒逼近,就在今天下午五點舉行,而眼前已是下午一點,只剩下最後的鮮花裝飾。
羽良秋站在溫室前,看著已經擺設完畢的桌椅,還有綿延不絕的花架。
花材用的是她最愛的紫色桔梗配上香氣清彌的帶葉茉莉,花材是他指定的,顏色是他要的,感覺很諷刺。
她幹嘛要替拋棄自己的男人作嫁衣裳?
悶。
但卻又不得不做。
第一次厭惡自己的工作,可真是托他的福。
不過,今天過後,她會有段長假,可以讓她暫時放鬆這陣子緊張又緊湊的生活壓力。
「羽姐,全部都好了。」梁如意半跑半跳地到她面前。「你要不要巡視一下?」
「不用了,我全程盯場,每個細節都注意到了。」就連桌上的餐巾紙和杯盤搭配,她都沒放過。
「還是你要先去吃飯?」
「不用了,我待會要到廚房確定菜單。」看了一下時間,確定地毯鋪設平整,再看花架固定牢固,便準備到廚房,然而走沒兩步,細跟高跟鞋在人工草皮上扭了下,纖弱的身形就要往前撲倒——
她做足動作,準備將傷害降到最低,耳邊是梁如意吵死人的尖叫聲,下一瞬間她卻落在一堵厚實的肉牆上頭,長指輕撫過,意外衣服的質地不差,抬眼,瞧見一張曾經令她以為會心動到永遠的俊臉。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脫口問著,沒細想自己的上半身還晾在他身上。
「到會場,不就是為了要看會場是否佈置完成?」宋震遠眸色冷冽,卻深藏著旁人看不穿的濃濃情意。
「哦,抱歉,我失禮了。」見他一臉像是在問廢話的嘴臉,羽良秋也自覺問得很愚蠢,乾笑兩聲,意識到自己還靠在他身上,急忙要退開,這才驚覺腳踝扭傷,這一退,讓她又往後倒——
「這麼希望我抱你嗎?」他猿臂一伸將她撈進懷裡,貼在她的耳邊低吟。
「才不是那樣,我只是腳……喂喂,你幹什麼?」
還沒搞清楚狀況,他已經打橫將她抱起,讓她坐在一旁排列整齊的椅子上,二話不說的脫掉她的高跟鞋,輕揉著她雪白的腳踝。
羽良秋傻眼,停止呼吸,下意識地瞥向現場籌備人員,幾乎是不約而同的,眾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她的腳和他那雙大手上。
「放手。」她彎下身子,扣住他不安分的手。
他到底在搞什麼鬼?他是不是忘了這會場是他待會要舉行訂婚宴的場地?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揉她的腳,他真的是……很詭異喔。
他動作輕柔,百般呵護,這和他看她的眼神是背道而馳的,而且此舉引起在場眾人的觀望和猜測,與其說他在疼惜她,倒不如說他是在間接羞辱她!
他根本蓄意造成她的困擾,好讓她被流言追著跑,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怒火中燒。
「偏不。」近乎執拗的口氣。「你能讓那個男人摟著抱著,我不過是揉你的腳踝也不行?」
他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不,其實他是懂的,只是他不想承認罷了。
愛她,依舊愛得不可自拔,他沒有辦法像她如此的風淡雲輕,在他的腦袋裡,那份燃得正熾烈的愛情始終還存在著,讓他執迷不悟地想要多接近她一點,哪怕只是多看她一眼都好。
感到自己的卑微屈就,他怒斥著自己,卻管束不了隨之飄揚的心。
「你到底打算怎麼羞辱我?」羽良秋咬牙低咆。
嫌傷她不夠重,真的存心要將她趕出這個職場?
「你說呢?」宋震遠俊魅臉龐噙著妖詭光痕。「我該要怎麼羞辱你,才能夠平衡我的心?」
這幾年,他猶若行屍走肉,怎麼活過來的都不知道,而她卻是光鮮亮麗地處在這份繽紛璀璨的工作中,身邊還有個能陪她嬉笑的男人,開心快樂地過她優雅又快活的日子,要他怎麼能不怨?怎能不羞辱她來填補心底她劃下的傷?
而她,也認同他有權羞辱她,是不?
「宋震遠,你別太過分了!」她顧不了現場有十數雙眼睛纏繞在她身上,抬腿踹開他,努力地咬牙控制音量,不打算讓第三者聽到他們的對話。「你最好適可而止,我只是懶得理你,不要以為我在怕你。」
宋震遠微側身,長臂一探,再次擒住她正準備套上鞋的腳。「你也知道你該怕我嗎?只要我想,我可以保證,你會被永遠逐出這個行業。」她當然該怕他,畢竟是她辜負在先的,不是嗎?
她愛慕虛榮,開價一千萬,交易了她的愛情,賣掉了他的熱情。
「就因為這樣,我就必須要怕你嗎?」羽良秋拍額低吟著,恨死了他該死的大少爺架子,以前從沒發作過,現在倒是發揮得淋漓盡致。「宋震遠,我非常後悔曾經愛過你!」
為什麼她試著放下心中的恨意,卻換來他更加無情的打壓?這意味什麼?他不曾愛過她?這份認知,令她痛得不能自己。
「你愛過我?」他先是一愣,而後失聲低笑,最後面目冷凜。「你要是曾經愛過我,你當初又怎麼會選擇……」
「嘿,別玩了,該試穿禮服了。」簡修安不知何時冒出,適時地打住兩人的對話,也讓週遭看戲的目光盡數收回。
「學長。」羽良秋強忍著打轉的淚水,不示弱地強撐起傲骨。
「站得起來嗎?」他替她將鞋子套上,親密地攙著她起身。
動作俐落,舉止親暱得令宋震遠怒紅了眼。
學長?難不成他就是當年老讓她放在嘴邊說起的那個學長?就是他?
「宋先生,你的禮服我已經送到休息室裡。」簡修安回頭,面無表情地打量著他,他則是冷肅對視。
宋震遠看他一副護花使者的姿態,酸意如浪一般翻湧。「她跟我一道。」
他比簡修安快上一步,將羽良秋納入自己雙臂之中,微使勁,將她輕抱起,舉步走向充當休息室的溫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