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沒有你想的那樣簡單。」老媼指著橋下的忘川,河面血膿如泥,裡面儘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哀號陣陣、腥風撲面、波濤翻滾,哀戚至極。「你要等,就要下忘川,任那些野鬼將你扯肝撕肺,又再度變回原形,如此反覆。這可是比你現在所受的苦,更甚千萬倍!」
「可我能見到她,對吧?」
「如果你不喝,就算真的見到她,你也不能言語,她也看不到你。如此等待千百年,你才能再度投胎。」老媼端著那碗湯,還走如此說道:「但若喝下孟婆湯,今生牽掛之人、今生痛恨之人,來生都形同陌路,相見不相識。」
「我不喝!絕對不喝!」他不要再相見時,僅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我等!我就在忘川等她。」
見他的執著,她也暗暗感歎。「你若要下忘川,就要等上千百年。」
「無妨,但如果您見到她,請為我捎個口信,說有個人在等她。」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震天價響的鑼鼓聲,喜氣洋洋地在這座京城裡蔓延開來。
艷紅的錦旗絹布,隨風招搖,高掛的宮燈早巳換上火紅的錦球燈籠。
驃騎將軍府內,一片艷紅喜景。
尹蒼奧難得臉上線條放柔,掩不住眼中的笑意,只是,他的心中還有一道未平的瘡疤。
也許在今日,是最後一幕景,而他希望不管如何都不會曲終人散。
此刻,他才真正敢回首過往,看著自己一路以來的坎坷。嘗遍百種滋味,苦澀盤旋其中,思念卻無人能解。他還未失控,因求得一個信念,所以等候百年,走過一生又一世。
如今苦盡甘來,再多苦痛不過都是雲淡風輕的往事。
若是珍貴的人再度被奪走,他不信自己還有能力再承受一回,因此,排除一切阻擾他們相愛的人事物,是必然的。
畢竟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今日就等候獵物自投羅網,尹蒼奧極有耐心的在一旁守候。
在喜氣漫天的氛圍中,沒有人察覺到其中詭譎低迷的氣氛,他在所有人的身後伺機而動,準備一展身手。
就此一擊,沒有退路,日後他便可一勞永逸。
良辰已到,旁人的催促打斷尹蒼奧的思緒。
「將軍,要親迎羽翁主了。」
尹蒼奧起身,一襲喜衣襯得他意氣風發,有別以往的風采。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前往晉王府,有彩旗招展的儀隊,旗上繪有飛虎、青龍的圖騰,接著是鑼鼓開道,愛湊熱鬧的人莫不前來助陣觀禮,風風光光地迎接今日城內的大事。
尹蒼奧循古禮,先叩拜神祇,再叩拜岳丈,便起轎返回。
一頂華貴的紅轎,由遠至近迎回將軍府邸,門外一片熱絡,鼎沸人聲夾帶祝賀與歡喜,令尹蒼奧感到太不真切,卻也激動得希望將這一瞬間,永遠烙印在他的心版上。
這一世,他到底也是心願了結。
紅轎平穩落地,新嫁娘身著鳳冠霞帔,頭蓋紅方巾,由人攙扶下轎。
一身嬌艷瑰麗的華服,將她的身段勾勒得玲瓏有致,更添嫵媚動人的姿態。
沉淪在她的絕麗風采中,他多想要將她納入羽翼,做她永遠的港灣。
尹蒼奧以為自己再次被她迷倒,無法克制地任憑眷戀與愛意在胸懷間氾濫成災。
沒有人知道他有多麼在乎她,甚至為了守護她的美麗而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
沉溺在她的美好裡,冷不防一道闖入的身影,讓尹蒼奧剎那間神色劇變。
「住手!」尹蒼奧驚慌的吼著,心口像是遭人猛然一擊般。
寒光一閃,一把匕首乘隙架在段羽霏的頸項間,那艷紅的頭巾,已被人悍然扯下,翻飛在湛藍的天際,而後如斷翅的鳥兒墜入地面。
再眨眼,段羽霏甚至可以感受到身後之人,體內湧現的恨意,深深地直擊她的心間。
「怎麼,你也會害怕?」她蓬髮散亂,粗布素衣的穿著與此處完全不相襯。
尖細的問聲,傳進眾人耳裡,左艷的出現,宛如地獄來的索命鬼差,欲讓今日的喜事化成禍事。
「該死的,護衛人呢!」全是一群飯桶!尹蒼奧大聲咆哮,怒不可抑。
「閉嘴!若你要她活命,就叫你的人給我滾遠點!」左艷瞇起鳳眼,一把匕首發狠的抵在段羽霏頸項間。
這些尹蒼奧全看在眼裡,惱怒的火氣直闖頭頂。「退下!」
此處一片狼藉,觀禮的賓客全害怕得四處逃竄,深怕將自己無端捲入這場風波之中。
左艷尖聲大笑。「尹蒼奧,你也有今天?」都是他!這陰狠毒辣的男人又再度無情的將她逼上死路。
喉中這團怨氣,她怎能輕易吞下?
「你得到的報應還嫌不夠?」尹蒼奧面容發青,咬牙切齒。
他做得不夠多,也太有耐心,本想等她自投羅網,孰料她竟會挑選段羽霏下轎之際,眾人不備之時。
層層的戒備,顯然未將左艷阻擋在外,他太過小看她的本領。
「虧你說得出口!」左艷惱怒不已,美艷的容顏在此刻變得猙獰。
「你為什麼……還不願覺醒?」輕柔的嗓音緩緩吐出,段羽霏終於忍不住開口。這段恩怨,糾葛了百年之久,還不夠嗎?
左艷收緊擒在她脖間的掌。「你懂什麼?」
「沒人會懂你那病態可笑的恨意!」尹蒼奧欺近一步,不悅地大吼著。
人潮已散,除了五步之外的護衛,留下的是準備要結束糾纏五世宿緣的三人。
左艷尖銳地回吼。「是你逼得我走投無路!每一回,你就只能這樣待我!還敢對我大言不慚。」
她的榮華富貴、她的地位權勢,全被他剝奪得一點都不剩,他留點什麼為她著想過了?
「我逼的?」他忍俊不住大笑著。「把責任和錯誤歸咎於別人,似乎是你從以前到現在不變的習慣。」
像她這樣的人,如今走到這步田地,真是半點怨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