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鳴飛走到藥房的門口,想到不知該如何面對緹兒,他就無法抬腳向前。
足足掙扎了好一會兒後,他才有勇氣舉步進入藥房。
鼓足勇氣踏進藥房後,他心裡一直想著要怎麼跟緹兒打破僵局,結果卻看到緹兒神氣活現地坐在椅子上,手裡拿著一張藥單,指揮紊兒和芝兒在藥格前抓藥。
「上面那一格,不是,再上面、再上面,太上了吧?下來,再下來一格……對,裡面的東西抓三錢。」
面對好多藥格子,紊兒和芝兒給弄得眼花撩亂,上上下下、轉前轉後,早就搞不清楚東西南北了。
「緹兒,我眼花了,已經不行了啦!」
紊兒投降地哇哇大叫。
「讓我們休息一下吧,我的手舉得快斷掉了。」
芝兒也甩著雙手,覺得已經再也抬不起來了。
「喂,這是要給我金孫,也就是你們甥兒的補胎藥,還不給我多出一些力!」
何鳳棲躺在臥榻邊,涼涼地在一邊指揮道。
「閣主——」
紊兒及芝兒聽了都哇哇大叫。
所有人,都為了期待新生兒而露出笑容。
只有他,想著他身上可能有的殘疾,想著他將來可能遭遇的困楚,對於未來,陷入悲觀。
緹兒總以勇敢的姿態來面對一切,而他卻似乎一直擔任著打擊她勇氣的角色……
正在喝茶的緹兒轉過頭來,發現了他的存在,馬上笑咪咪地向他招了招手。
「鳴飛,進來呀!閣主來探望我呢!」
紊兒及芝兒神情有些奇異地互相看了一眼,才向他打招呼。
「我是來探望小傢伙的。」何鳳棲笑咪咪地說道。
雁鳴飛小心翼翼地瞧了何鳳棲一眼。
他不是說不為緹兒施禁制之術嗎?
但……為何緹兒現在的模樣,像是將一切都忘記了?
面對她和先前憤怒、傷心、痛苦完全不同的表情,他顯得有些茫然。
「你在發什麼傻?進來呀!」緹兒過去拉他進來。
「緹兒……」
他以為,以她那麼倔的性子,今生今世是不會再願意和他說上一句話了。
但是,她開朗地與他說話,對著他笑,像是兩人不曾發生過先前是否要留下孩子的劇烈爭吵。
「你幫我看看,這是我剛剛擬的藥單,你覺得我的藥配得如何?要怎麼修改比較好?」
緹兒將手上的藥單拿給他看。
他被動地低頭看著她塞到他手裡的藥單,
難道……鳳棲還是給緹兒下了禁制術了?
他封了緹兒哪一部份的記憶呢?
還是下了什麼暗示之語,要等到聽見暗示之語,禁制術才會發作?
那暗示之語又是什麼?
雁鳴飛的腦子裡一團混沌,變得有些傻傻的。
「是你要的?」
「是啊,我正學著開藥方呢!本來以為很簡單,現在才知道開藥方是多麼大的一門學問,大夫的醫術好壞,就看他的藥方子了。」
「嗯。」雁鳴飛愣愣地回答。
「我想試著為自己開藥方,但我的身子不比以往,又怕藥方下得不對,所以配得似乎太過保守了,你幫我看看吧!」
雁鳴飛看著藥單,在有點半茫然的狀態下,提起筆來,幫她修改了一部分藥單的配方。
緹兒拿藥單過來看後,不停地點頭,露出佩服的表情。
「真是高明,我沒想到原來可以如此配呀!這味藥,的確比我開的那一味要溫和多了……」
「緹兒……你……」
緹兒熱絡地抱來一疊紙,放到他面前。
「來,我再給你出考題,如果……如果依我的身體狀況,孩子還是不小心沒有了,那時的藥方又該如何配,對我最好呢?」
雁鳴飛想到那樣的狀況,心裡一緊,提筆寫下好幾味的藥材,想了一會兒,又劃掉了三味藥,改添上另外五味藥。
緹兒拿起來看,仍然是佩服萬分地點點頭。
接著,她又考了另外一題。
「那麼,如果我……我是說如果,如果我順利生下了孩子,我的身子又該如何調養才好?」
緹兒小心翼翼地問著他,雙眼十分的晶亮。
雁鳴飛二話不說,又提筆在紙上唰唰唰地寫下藥方,速度有如行雲流水,像是信手拈來,毫無遲滯。
緹兒不得不讚歎他的醫術,他實在是非常高明的大夫,難怪會被稱為神醫。
如果她不是曾跟著他幫忙抓藥,清楚地知道給不同的人的藥方,每一份藥單的藥材配方幾乎都隨人而異,她真的會以為他是先背好了幾帖藥單來輪替使用的。
看著藥單,她滿意地點點頭,再將藥單仔細地收起來。
「你要那麼多張藥單做什麼?」
他有些懷疑地看著她。
「我閒著也是閒著啊,想說學一學如何開藥方,打發時間。這些藥單,我先收起來,有空再好好地研究一下。」
雁鳴飛看著她。
「我以為開藥方,不過就是對症下藥而已,誰知道這可難的呢!」
緹兒對他嬌笑道,眸中滿是讚賞的神色。
「每一味藥都有不同的藥性,藥與藥之間,還需注意生剋、陰陽、溫烈,以及病人體質的虛實、寒熱,經驗多了,自然知道如何配藥,對病人最能對症下藥。」
「嗯,受教了。」緹兒點點頭。
「緹兒……」
雁鳴飛張口欲言,被她的反應給弄得一頭霧水。
「為了獎賞你,待會兒我去煮些你最愛吃的好菜,讓你嘗嘗!」緹兒笑著對他說道。
「緹兒,你真是大小眼,偏了心!本座在這裡,你竟然不先招呼本座想吃什麼,反而一心一意地只想為你夫君的口味著想啊!」
何鳳棲在一旁開口,帶著濃濃的調侃味。
「是啊、是啊,除了閣主,連咱們兩個好姊妹也都顧不得了呢!紊兒真的好懷念緹兒的手藝耶!」
「閣主!紊兒、芝兒!」
「好吧,你們想吃什麼,菜單全都開上來好了,今天我不端一桌好菜堵你們的嘴,以後恐怕還要被你們取笑呢!」
緹兒羞紅了臉頰,不停地跺腳。
所有的人都在笑。
只有雁鳴飛,靜靜地、茫然地看著緹兒,像個局外人似的,一點兒也感染不到房裡的歡笑及熱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