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開這個玩笑做什麼?」他搖搖頭,低下頭去繼續磨藥。
從少年時期,他就有所體悟,「成家」這件事對他而言,將是個十分遙遠又奢侈的想望。
雖然他在舅舅辭世前,曾經許諾有一天會娶妻生子,但那是在他身上殘毒盡解的前提之下。
拖著一副不知何時會破敗的爛身子,怎能妄想成家,誤了某位姑娘家的終身幸福呢?
所以聽到「娶妻生子」四個字,他一向是只能露出苦笑,卻不曾動過念頭。
「我現在很嚴肅,沒開玩笑。」
何鳳棲微微蹙眉,以示不滿。
「成家?唉,就別提了。」雁鳴飛放下藥杵,歎一口氣,他真的想都不敢想啊……
沒想到,他的答案卻讓何鳳棲雙眼一亮。
「別緹?你說的是真的?」
何鳳棲坐起身子,再一次地確認。
「當然是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狀況。」
他身上的毒如果一直沒有解掉,這輩子是不可能成家的。
「很好、很好,實在太好了!」
何鳳棲向他走去,用力拍他的肩。
「什麼太好了?」
雁鳴飛一頭霧水地看著何鳳棲。
他打算光棍一輩子耶,這個平日跟他稱兄道弟的傢伙,竟然表現得這麼樂?
「好兄弟,眼光不錯!既然你看中了緹兒,剛好緹兒也對你有意思,那麼我就做主把她許給你了!」何鳳棲笑呵呵地說道。
「緹兒?我要不要成家關緹兒什麼事?」
「最近的事,緹兒都跟我說了。坦白講,我一直沒想到要撮和你和緹兒,沒想到我外出幾日,你們之間的關係就一日千里,早知道我就多出門幾次,給你和緹兒有更多的機會培養感情了!」
何鳳棲心情極好,笑得雙眼都彎起來了。
「啊?等一下……你在說什麼啊?」
「唉,大家都是好兄弟,就別再裝了。等過些時候,我就讓緹兒和紊兒、芝兒的婚事一起辦一辦。我先回『梧桐院』告訴緹兒這件事,讓她即刻搬來你這兒,讓你們倆光明正大地培養感情。」
何鳳棲邊說邊瀟灑地揮揮手,步履輕快地踏出房門去。
「咦?耶?……等等,鳳棲……」
雁鳴飛被他一連串的話給打傻了,腦筋一下子轉不過來,只能張口結舌地站在原地,望著雁鳴飛離去的背影。
發生了什麼事?
他要跟緹兒成親?緹兒要正式住進他這兒?
明明知道鳳棲在談著跟他有關的大事,但是就看鳳棲一個人演得很高興,他卻一點參與感也沒有。
「我哪有說我看中了緹兒啊?」他抓抓頭。
那個小丫頭囉嗦得像是他的娘一樣,每天老在耳邊念他,還規定他必須準時乖乖吃完飯。
誰會閒著沒事,娶一個娘回家當老婆,成天管東管西……
突然間,他後知後覺地想起緹兒的全名——
別緹!
「喂喂!鳳棲,等一下!我是說『別、提、了』,不是看中你家那個叫『別緹』的丫頭啊——」
他驚慌失措地追了出去,但已經慢了好幾拍,加上何鳳棲的身手好,早就不見身影了。
「搞什麼啊?萬一我今天回答說『別問了』,還是『還是別知的好』,難道要我跟痕天和逸浪搶媳婦兒嗎?」
雁鳴飛只能在原地急得團團轉,在心中大罵何鳳棲那古怪的幽默感,給他三個婢女取了這麼莫名其妙的奇怪名字,造成今日誤會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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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鳳棲平時看似傭懶溫吞,行動力卻是超強。
才半日,別緹果然拎著簡便的包袱,出現在他的屋裡。
緹兒有些彆扭地站在藥房門邊,完全不見前些日子霸佔他臥房裡那張床時的高張氣勢。
「很抱歉,拖了你下水。那天是被閣主一直逼問是否有喜歡的人,我被逼急了,腦子裡臨時只想到你,所以就……胡亂地提到了你。」
「……喔。」
「你,你不娶我也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嫁人。我們可以以師徒相稱,我搬來這兒住,正好可以跟著你學草藥。」
緹兒的小手緊緊抓著包袱,話語有些急切,表情也有些緊繃。
他知道她正在為彼此努力找退路,讓他們兩人之間可以自然一點,不要這麼尷尬。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那句「也不是很想嫁人」聽在他耳裡,竟然感到有些不舒服。
「沒關係,我知道我不是女孩嫁人的好對象。」
他苦笑,淡淡地自我解嘲。
「才不呢!我覺得你很好啊!心地好,個性好,醫術也好!」
她快人快語,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說完才發現自己的語意太露骨,不禁蓋紅了臉。
「丫頭,所謂的好人,不一定會是好的良人啊!」雁鳴飛搖搖頭。
她的表情像是當場被揮了一巴掌,俏臉微微一白,咬著唇,有些難堪地低下頭去。
「……我很抱歉,讓你為難了……」她低聲說道,感到有些無地自容。
她果然不該那麼衝動地跟閣主提起他,弄得自己活像是要上門逼婚的模樣,顏面盡數掃地。
他的心口一揪,有些後侮說了剛才那句話,暗自對自己的笨嘴惱火不已。
人家姑娘家都主動降低身段,想讓彼此有台階下去、化解僵局了,他卻三言兩語就把她的話給搧回去。
一時間,房裡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
「那個……你剛才的提議也不錯,你來這裡,可以專心地跟我學習藥草醫理。」
緹兒抬起頭來,終於展顏一笑。
「那麼,從現在開始,我要改叫你一聲師父了嗎?」
「這倒不用,我們就照舊,沿用往日稱呼彼此的習慣就好了。」
「還有,內室臥房的那張床,還是我的嗎?」
她馬上就恢復了原來沒大沒小的態度,指了指內室。
「……是。」
雁鳴飛無力地垂下頭去,無聲歎息。
這一陣子睡久了硬邦邦的臥榻,還真想念他那張柔軟溫暖的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