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傻……
她輕輕垂下眼瞼,側耳傾聽,任那熟悉優美的溫柔琴音包圍自己。
陽光很暖、風很涼,而她……依然愛他……
誰想得到她竟會有如此深刻的情感呢?小提琴的樂聲旋轉再旋轉,由強轉弱,然後越來越小,終至停下……
最後一個音符飄散在空氣中。
微風拂面,他感覺得到她;就像十年前一樣,那麼地輕柔,如同她柔弱無骨的小手撫上他的臉龐。
他昂首,看到她
她倚在二樓窗邊,身上裡著涼被、雙臂在胸前交疊,黑色的秀髮披散在身後,眼瞼半合著,他看不清她瞳孔的眼色,卻不會錯認她臉上的柔情和一絲迷惘。
她一定不知道她的表情洩漏了什麼,她也一定不曉得此刻的她看起來有多麼的楚楚動人。
這一剎那,心中的激動讓他如道,當年的他是多麼地愚蠢。他是如此地深愛她,從離開這兩個字說出口的瞬間,他就後悔了,這十年來,每分每秒他都想回到這裡,回到她身邊,守著她。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糾纏,他們呼吸著相同的空氣,動也不動地互相凝望著,似乎怕一眨眼,這就是夢一場……
清風拂過、樹影搖曳,暖陽依然散發著金黃色的光芒,時間卻似乎停了下來。
第五章
直到世界末日
這句廣告台詞就這樣突然出現在腦海中。老天,風曄渾身不對勁的僵在那兒,這種情形可不常見,事實上,是他根本沒見過。
誰想得到有一天他會陷入如此尷尬的情況?
不是每個像他一樣的小孩都有機會站在一對互相凝望、含情脈脈的大人身旁,更別提那女主角還是他自個兒老媽了!
他真的覺得這兩個「大人」很有可能就這樣互相凝望對方直到世界末日。
最可悲的是,他發現自己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因為怕發出聲音,打破了這個魔咒,心底有種直覺那是很不應該的事。所以他只能僵站在那兒,然後希望有人來救他。
「嘎——」
看來救他的不是人,是烏鴉!
那兩位大人同時一震,風琴突兀地離開窗邊,方自在握著琴把和琴弦的手卻為之一緊。
「謝天謝地。」風曄鬆口氣低聲咕噥著。
那只烏鴉拍拍翅膀,飛至他的肩頭。
我想你應該謝我,而不是天地。
「只是習慣性用語。」他小聲說道。
「什麼?」方自在聽到說話聲,回頭問他。
風曄心一鷘,忙抬頭道:「沒有,我說你拉得很好聽。」
「謝謝。」方自在露齒一笑,將小提琴還給風曄後,他的視線卻不自覺地又回到二樓已無佳人身影的窗口。
「咳咳——」風曄假咳了兩聲喚回他的神智,然後通:「呃,我去喝水,你自便吧。」說完就抱著他的小提琴往廚房去了。
還沒到廚房時,烏鴉又用鳥嘴碰了他一下。
你喜歡這傢伙嗎?
他聳聳肩,「他小提琴拉得很好。」他走了兩步,皺了下眉頭又道:「不過他真的有點面熟,我一定曾在哪裡看過他。」
烏鴉聞言,兩眼一翻,只覺得有些無力。
笨蛋——
「你說誰?」風曄不悅的問。
沒,我說我想吃蛋。
基於有其母必有其子的前車之鑒,它很快地將話給拗了回來。
「你是卵生的吧?可以吃蛋嗎?」他狐疑的揚眉。
你是胎生的,你吃不吃豬肉?
烏鴉拍拍翅膀,瞪著烏黑的小眼反問回去。
風曄停下來看它一眼,想想也對,只好說「家裡好像只剩雞蛋。」
我可以湊合,不過要熟的。
風曄推開廚房門,對陳嫂道:「陳嫂,我想吃蛋——」
※ ※ ※
方自在沒有敲門就進房,是因為知道即使敲門她也不一定會讓他進去。
風琴臉色有些蒼白,裡著涼被坐躺在床上,看到他闖進來時愣了一下,旋即鎮定,背靠床頭,將赤裸的腳指縮進涼被中。
「怎麼突然想回台灣?」她臉色木然的問。
他走到床邊坐下來,微微一笑說:「我一直想回來。」
「看得出來。」她冷哼了一聲,諷刺著,想了十年才身體力行,他還真是會「想」。
他對她嘲諷的態度不以為意,只淡淡笑著,伸手採向她額頭,「你感覺好點了嗎?」
她沒有試著避開他的手,因為她目前沒有體力躲開他,既然如此,何必做些浪費力氣的事,所以她只是微微蹙眉,有些痛恨他溫柔的笑臉和貼心的動作,那總是讓人無法真正的討厭他。
「體溫還是有些偏低。」掌心觸及之處還是一片冰涼,他眼中流露出擔心的情緒,「你還冷嗎?」
依然記得她每次過度使用能力後,總是要低溫上好一陣子,身子冰的不像常人。他自發性的爬上床,將她整個人連人帶被一起抱在腿上,伸手環抱住她。
風琴為之一僵,緊抓著涼被的手指幾乎發白,「你不要太得寸進尺了。」
「噓——」他在她耳邊要她安靜,伸手將她的頭壓靠在自己懷中,「放輕鬆點,你知道我不介意和你分享我的體溫。沒有佔你便宜的意思,只是不想看你如此難受而已。」他扳開她抓著涼被、一根根幾乎凍僵的手指,用他溫暖的雙手合握住,然後湊到嘴邊呵了一口熱氣,輕輕搓揉。
他的體溫包圍著她,那股熱氣從冰冷的指尖暖進了心裡,她不悅地皺眉。
「你這人真的很讓人討厭。」雖是抱怨,她的手卻沒抽離,身子反而軟軟地偎進他懷裡,吸取他的體溫。
「嗯。」方自在還是微微笑著,繼續溫熱她冰冷的纖纖玉指。
「自以為是。」她靠在他胸前,側耳傾聽他穩定的心跳。
「嗯。」他點頭稱是,也不反駁她。
「花言巧語。」雙眼合上,她舒服的低歎了口氣。
「嗯。」他聞言揚起嘴角。
「沒有良心。」
「嗯……」這句話卻讓他心中一緊。
「嘻皮笑臉……」她聲音越來越微弱。
「呃?」他有些茫然,嘻皮笑臉也有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