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新柳不禁在心中把她和二姑娘對比,相較下,眼前的女人更有一種溫婉的氣質。這樣一個溫柔的女人,怎麼會這樣呢?
「姑娘不會醫術,又怎麼醫我呢?」林夫人從床上坐起,奇怪地望著她。
「雖然我不會醫術,但我卻知道你為何會這樣。」莫新柳慢條斯理地說。
「喔?姑娘請說。」
「你不是得病,而是中毒。」
「中毒?莫姑娘,你是不是弄錯了?我和人無怨無仇,怎麼會有人下毒害我呢?」林夫人眼中閃過異色,隨即垂下眼瞼。
一直觀察著她的莫新柳沒有漏過這絲變化,但她沒有追問什麼。
「我也不是說有人害你。不過谷主給你診過脈,你確實是中了一種毒,這種毒的名稱是『日益月積』。就像它的名字一樣,它會一天天地侵蝕人的身體,讓人漸漸衰弱。卻完全查不出中毒的跡象,只會讓人以為是得了一種奇病。」
「我不明白,我一向深居簡出,更不可能和人有什麼仇怨,什麼樣的人會想害我?」林夫人原本蒼白的臉添了幾分驚慌。
「這種毒是一種慢性毒,中了毒不會立即死亡,而且連下毒都要連續十天才行,相信能做到這點的人不多。」
「姑娘在暗示什麼?」
「我沒有暗示什麼。那麼,請問夫人,哪些人有機會經手你的藥?」
「我的丫鬟,夫君,妹妹。」林夫人一一數過來,臉色驟變。「難道姑娘懷疑他們,不可能的,誰都有可能害我,就是他們不可能。」
「你說錯了,除了她們之外,還有一個人。」莫新柳逼近林夫人,不想漏過她的一絲變化。
「誰?」不願正視莫新柳的雙眼,她把視線移到一邊。
「就是夫人你。」
「你在開什麼玩笑,我為什麼要害我自己?」林夫人愈說愈激動,雙眉糾在一起。「我有一個愛我的丈夫,敬我的妹妹,為什麼我……」
她愈是激動,莫新柳愈是肯定端木凌的結論。若是自己說錯了,林夫人又何必一副被人踩到痛腳的模樣呢。
「夫人還想隱瞞嗎?你想想,我們谷主既然知道這種毒,又怎麼會不知道它的特性呢?」
「日益月積」是端木凌幼時研究出來的一種毒藥,所以有兩個弱點:一是這是一種會致死的藥:二來就是服用後,病人的嘴裡會發出異香。端木就是在林夫人開口說話時,聞到了這股異香,才會替她把了把脈。
「一個人怎麼會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變化,若不是你自己瞞著,怎麼會到現在別人都不知道你是中了毒。」
因為這藥有這麼大的缺陷,所以端木凌從未帶出谷過,若不是有人偷偷把藥帶出柳谷,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
「莫姑娘,你想怎麼樣?」林夫人的肩一下子垮下來,面上一片死灰。
「我只想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我既然成了他們之間的絆腳石,又何必一直在那兒礙眼。」
外表愈柔弱的人,內心可能愈是與之相反,林夫人就有一種玉石俱焚的心態。
「他們?你是說林莊主和惜香姑娘?」莫新柳依常理推測,實在不瞭解林夫人的心態。「據我所知,是您把令妹許給林莊主。」
「是,」林夫人苦笑了一下。「那本來只是一個試探,沒想到真的會發展到這個境地。」
「感情的事是不能試探的,你有和林莊主說清楚嗎?也許只是一個誤會。」
「你又知道什麼?」林夫人一下子尖刻起來,因為情緒激動劇烈地咳嗽起來。
深深地呼吸幾口,她平復了一下情緒。
「從小我的身體就不是很好,經常小病連連,嫁給相公後,婆婆很有怨言。我們成親才半年,婆婆就懷疑我不能給相公延續香火,提議要給相公納個小妾。本來我對這件事還很是遲疑,直到一天,我看到惜香和相公很親密地在一起說笑,那一瞬間,我真的很心痛,甚至懷疑納妾根本就是相公和妹妹的意思。」
這些事她已經藏在心中很久了,到今天才有機會找個人傾訴。
「於是有一天,」說著說著,林夫人的眼眶開始濕潤起來。「我起了試探的念頭。我問相公,是否喜歡惜香,娶了她好否。我很希望他會拒絕我,可是他卻答應了。」至此,她再也忍不住,淚水自眼角滑了下來。
「可是你又何必尋死?你若不想,可以告訴你相公。為什麼你寧願這樣也不和他說?」
「像你這樣沒嫁過人的姑娘,又怎麼能瞭解我呢?」林夫人掃視了莫新柳一眼。「有時候,我真羨慕你們,年輕不知情滋味,不受種種條規的限制。」
「錯!」莫新柳在床邊坐下。「你不是我,又怎麼知道我不瞭解。」
此時,她對林夫人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忍不住想:當時要不是梓顏,要下是她離開了那個地方,她會不會也像林夫人一樣,漸漸地毀滅自己?
撫了撫自己垂在胸前的長髮,她直面林夫人,道:「我嫁過人的,是嫁過,不是嫁了。」
滿意地看到林夫人驚訝的表情,莫新柳又捋了捋頭髮,繼續說:「我以前也跟你一樣,是個大家閨秀。」想到過去不是懷念,只是敘述而已。「我從小和他定親,所以一到十六歲我就嫁給了他。嫁給他沒一個月,他就娶了和他青梅竹馬的女孩。比起他,你的相公好多了吧。」
「這個笑話很冷。」聽著莫新柳的故事,林夫人開始放鬆下來。
「若只是如此,我或許就這麼渾渾噩噩地過一輩子了。可惜,沒多久,他又不安分了。有一個晚上,我突然想到書房給他送一盅參茶,誰知竟撞到他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你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嗎?」
沒等林夫人說話,她就自行回答了。「是我的丫鬟,一個侍候了我近十年的丫鬟,居然要成為我的『姐妹』。我不怪她想嫁給他,最讓我受不了的是,白天,她還慇勤地叫著我小姐,晚上卻和我的丈夫嘲笑我木訥,不識情趣。面對兩種背叛,我的心真的很痛,但我也沒選擇你的那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