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啊,真的是她!那位他日思夜想的人,那位他以為相見無望的人,那位改變他一生的人,那位教他愛戀一生一世的陽光女孩……
他有一瞬間反應不過來,才要伸手抓她,她卻再度從他懷中溜走,心急地在熙攘的人潮中追了她幾條街,最後仍讓她溜上公車跑了。
當時若沒漠軍的阻止,他衝動之下定會因為集水而破壞附近的供水系統和整條大街。漠軍說得沒錯,既然知道她坐上那班公車,又聽聞她叫喚另一位女孩的全名,只要知道這些,想找她就容易了。
這些天,他派人尋找這位召喚孫吉祥的女孩,短短數天,他卻覺得像是過了一輩子,既滿懷期待,又惶恐不安,怕自己來不及找到她,怕好不容易在如此接近的情況下又錯失了她。
他雙手緊緊交握,想起十年前……
庭園中綠色的草皮上,陽光是那樣地璀璨。
他愕然地跪坐在原地,心痛得無法自己,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瞪著空無一物的雙手,久久無法動彈。
為什麼?為什麼他空有一身異能,卻無法救他這一生最在乎的人?他要這身能力究竟有何用?除了帶給他痛苦和麻煩之外,這樣子的能力有什麼用?
似乎有人想靠近他,他耳中什麼都聽不到,只聽見她這些天來聒噪不已的說話聲,一句一句的在他耳邊重複。
你為什麼都不笑?要笑啊,是人都會笑的……
有人在和你說話的時候,雙眼要注視著人家,這是禮貌,你懂不懂啊……
你實在很機車耶……
哪一個青?青青河邊草的青嗎……那……我叫你歐陽好不好……
哪,坐這邊,邊吃邊看電視才不會感到無聊,看,我很聰明吧……
我雖然死了,可是還是有人身自由的,人身自由、人身自由……
鳴……我好可憐,被人家欺負,你還要罵我……
誰是你肚裡蛔蟲啊?哼,我是天才……
你才不是什麼綠眼怪物!不准這樣說你自己……
當然是真的,你有一雙全世界最漂亮的眼睛喔……
心好痛,像是被人拿刀活生生的刨空,他愣愣地瞪著自己染血的雙手,明明剛剛她還在他手中的啊,明明他還緊抱著她的啊,明明他的唇還感覺得到她唇上的溫暖,明明她還在對他笑的啊……為什麼?為什麼?
你有一雙全世界最漂亮的眼睛喔……
「為什麼……」淚水滴落攤開的掌心,和鮮紅的血水混在一起,他仿若又在掌心血水中看見她甜美的笑顏。
歐陽青猛然緊握成拳,憤怒萬分,不甘心地仰天大喊:「為什麼啊──」
一股藍光倏地從他身上往旁散開,草皮中的灑水器一個接一個爆開,噴出巨量清水,他身後的落地窗在瞬間全被震碎,屋子裡的人全向後飛跌,所有的人完全無法接近他。
「歐陽!住手──」風琴和雷易才剛趕到就發現情況不對,她急忙出聲制止,但他全身被罩在藍色水球之中,像是聽不見外在聲音。
「這是怎麼回事?」雷易抓著木管家的手臂追問。
木管家忙將方纔發生的事快速的交代一遍。
就在此時,所有的水柱像龍捲風一樣在半空中聚集,在他面前形成一條巨大的水龍,看起來實在驚人。
「雷!他會耗盡力氣、失血過多的!」風琴抓著雷易叫喊出聲,「我要過去,你幫我!」
「放心。」雷易微微頷首,兩隻蒲扇般的大掌向旁一張,掌心在瞬間冒出紅光罩住了她。
風琴往前走,水氣碰到紅光在瞬間化為白氣向上蒸散,好不容易走到歐陽青身前,她卻發現他兩眼空洞,完全無視她的存在,她忙出聲叫喚他:「歐陽,住手!歐陽──」
他像是沒聽見她的聲音,雙眼仍是空洞。
「歐陽,快停下來!不要這樣!我問過爺爺了,他說小菱是生靈,她不是死掉的靈魂,她是生靈!她還活著,你聽到了沒有?歐陽!」
他這次似乎聽到了她的聲音,微微動了下頭,將臉轉向她,但臉上還是沒有表情,只是空茫得教人心疼。
風琴見狀更大聲的喝道:「她也許還沒死,你聽到沒?生靈受創,本體也同樣會受傷。現在去找她還來得及,還是你想讓她躺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因為失血過多而身亡?快住手!」
「還……沒死……」這三個字終於進入他的耳朵,只見他呆滯的重複,跟著整個人一震,神智在剎那間重回腦海。
水柱消失的速度幾乎像出現時一樣迅速,只見巨量的清水有如瀑布般傾洩而下,淋得所有人一頭一身的水。
他像是用盡力氣,整個人跪坐在地上,左胸上的傷口仍在流血,他卻理都沒理,蒼白著臉抓著風琴問:「你說真的?」
「真的。」風琴鬆了口氣,一邊點頭向他保證,一邊趕緊替他的傷口止血。「是真的,爺爺說了,她的情況很少見,但她是生靈沒錯,她現在還活著,只要我們能及時找到她就好。」
※ ※ ※
只要我們能及時找到她就好……
風琴的話猶在耳際,原本以為可以很快找到她,沒想到卻遍尋不著,因為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她的全名,只知道她叫小菱,他們翻過了整個城市,卻沒有一位年滿十八歲、名喚小菱的女孩。
找不到她。他以為她死了,只想跟著一起離開,所幸柔兒說出了她們那天關於生日的對話,眾人才恍然,他們要找的可能是十年後的人。
這十年來,他不斷地在各地尋找條件符合的女孩,但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一次又一次地陷入更深的絕望。
時間不斷的流逝,一年兩年過去了,三年四年過去了,然後不知不覺中,十年過去了,他找她找得幾乎快要瘋掉了,卻仍然緊抓著那一線希望,不肯放棄。
最後的炎炎夏日來臨,他根本無法合眼,只要一想到她此時此刻可能正無助的躺在某個地方流血,他就心痛得無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