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了,妳哥哥才不稀罕什麼善良的心,我多擔心他會娶個蛇蠍女郎擺在枕頭邊。唉,聰明反被聰明誤啊,想到這一點……我會死不瞑目。」
「媽,沒那麼嚴重啦,哥哥雖然在這方面呆了點,可是他不會真的違背自己的感情。」
「他真的不會嗎?」媽又歎息了,才短短幾分鐘的談話,她居然歎息了那麼多次,他隱約感到有些不安,而妹妹的表情甚至比他更不安,她眼睛雖然看不見,感覺卻比任何人都要靈敏。
「媽,別說了,我們進去休息好不好?我有點累了。」
穿過落地窗,他看到媽媽起身,看著媽媽倒下,他聽到妹妹驚慌的呼叫,他的世界頓時變成一片空白——
猛然睜開雙眼!室內安靜得他能清晰聽到自己的心跳。
握住的手已經空了,岳樂舞早已離開,這裡只剩下他一個人,牆上巨幅海報上的兩個人沉默地凝視著空氣中看不見的某一點。
他喘息著閉上眼睛,感覺頭上傳來一陣陣劇烈疼痛。
會痛是好事,會痛表示他還活著、還有能力思考。
在這種時候夢見母親病倒時的景象代表什麼樣的意涵?這原是他會有興趣探討的問題,但此時他卻只注意到自己空空的手掌,不久前他握住岳樂舞的手,那是一雙軟若無骨的柔荑。真奇怪,性格那樣固執的女人卻有那樣一雙手;真奇怪,廚藝那樣好的女人卻——
是了,這就是問題所在。
周達非恍然大悟,這頓悟讓他不由得露出一臉苦笑。
他居然笨到看不出來啊……他居然笨到被那樣一個小女人耍弄!
他一直知道媽媽跟妹妹是故意在他面前演那齣戲,而他也蓄意跳入她們設下的陷阱,想知道她們究竟在打什麼主意。現在他終於知道了!她們挖了一個坑讓他跳,而他高傲地跳了進去,如今卻爬不出來。
這不正是媽媽所說的嗎?他從來都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第七章
「主任,妳怎麼在這裡?」烤鴨踏進辦公室時瞧見她趴在桌上一臉憔悴。「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需要一個地方躲藏,可以的話最好現在就回家好好睡個覺,躲在被窩裡好好哭個夠。可是她不能,所以儘管一夜未寢、儘管連身上的衣服都沒換,她還是到公司來上班了。
只是,人雖然來了,但她的心卻遺漏在周達非的住處……想到要上頂樓去面對那空蕩蕩的辦公室,她決定還是躲在自己熟悉的老地方可能會舒服一點。
「嘿……」見她不說話,烤鴨憂心忡仲地上前。「妳沒事吧?臉色好難看。」
「沒什麼,只是精神不太好。」
「真的沒事嗎?沒事的話怎麼會躲在這裡?」
「誰說我躲?好歹我也還是人事部主任,偶爾回來關心一下也是應該的吧?」她嘴硬辯駁,頭卻抬不起來,只能無力地掛在桌上。
烤鴨聳聳肩。誰都看得出來樂舞有心事,她就是那種對秘密毫無抵抗力的人種,連心事都明白寫在臉上。
「是因為總經理吧?」
「咦!」岳樂舞嚇了一跳。「妳在亂講什麼啊?」
「喏。」烤鴨將一份水果報紙放在她面前。「是因為這件事?」
知名百貨小開深夜遭圍毆,傳為圍標新商城黑道橫行。
岳樂舞的眼睛越睜越大!偌大的報紙上彩色印刷著清晰的照片,正是周達非被幾名少年圍毆的畫面!
「我想總經理今天應該不會來上班了。」烤鴨歎口氣。「傷得怎麼樣?」
「如果傷得很重的話,這上面就會寫出來了。」樂舞苦笑。「請醫生幫他診治過了,沒什麼大礙,只是可能有點腦震盪。」
「是喔,說不定這一K把他的良心給K出來了咧。J
「……」
烤鴨小心翼翼地望著樂舞,躊躇半晌才輕輕地開口:「主任,妳該不會……喜歡上他了吧?」
「什麼?!」岳樂舞整個人跳起來,方纔的委靡不振完全消失,她怒氣沖沖地嚷;「拜託!妳腦袋裡是裝些什麼啊!怎麼可能會有那種事!我交代妳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到底找到人沒有?」
烤鴨吐吐舌頭,這下可踩到她的痛腳了。「不要這麼生氣啦,我只是隨口問問嘛,人家說日久生情啊,而且你們近水樓台——」
「台妳的頭!妳昨天也被K過嗎?怎麼老是胡說八道!」
「好好好,當我沒問就是了。」烤鴨笑嘻嘻地揚揚手上的電話卡。「我還有工作要做,妳慢慢關心人事部,我繼續去打電話。」
「喂!等等,現在進度到底怎麼樣了?都個把月了,還是半點消息都沒有嗎?」
烤鴨在門口停下腳步,慢吞吞地回頭。「有一點點啦,但現在還不確定,我想很快就會有好消息了。」
「很快……但願真的很快……」只是她現在很懷疑就算真的找到老夫人又能怎麼樣?周伯朗說過,是老夫人堅持要周達非回來管理歡樂星球的,也就是說這一切也許都是出自老太太的授權……
儘管她真的很不願意相信老太太會這麼殘忍,但歡樂星球在老太太的善心管理之下日漸頹敗也是不爭的事實,或許連老太太也無能為力了,只好交由心狠手辣的兒子來打理這一切。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有沒有找到老太太又有什麼區別呢?
烤鴨蹦蹦跳跳的走了;望著她快樂的背影,岳樂舞不由得深深歎口氣。她當初真不該介入這些事,不然現在她也能像烤鴨一樣這麼快樂,無憂無慮。
牆上的儀容鏡裡映出她蒼白憔悴的模樣,前幾日神采奕奕的模樣已經消失,她自覺像是過了十二點鐘的灰姑娘,頓時被打回原狀。
她從來就不漂亮,從來就不聰明,她跟樂音雖然是姊妹,但卻一直都像是兩個世界的人……樂音出色的容貌、卓絕的智慧她都沒有,連雙親的寬容睿智、瀟灑優雅她也沒遺傳到半點。難怪她小時候老是覺得自己一定是媽媽從路邊撿回來的,否則怎麼會跟他們有如此大的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