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當然要跟。一百塊可以買兩包長壽煙。」
「對了,」像是聽到關鍵字,舒正尋想起了什麼。「上次你休假的時候,有個人來說你欠他一百塊不還。」
「誰啊?」他皺眉,一臉莫名。
「是常客,不過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女的嗎?」
「當然不是。」
「那就不用管他了。」
張義睿給了一個不負責任的結論。
第五章
「為什麼變難喝了?」
啜了一口「橙花」,徐芷歆抬起頭,問了出口。
舒正尋先是微怔,然後側頭看了張義睿一眼,像是在告訴他「一百元給我交出來」。
「你設計我。」
張義睿裝死裝得很徹底。「你早就知道她喝得出來,對不對?」
「不好意思,我只收現金。」舒正尋不搭理他的掙扎。
「我要告你詐賭。」
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掏出一百元現鈔,擺在吧檯上。
「去啊。」
「你們在賭什麼?」徐芷歆依然狀況外。
舒正尋只是笑了一笑,沒有正面回答她。
「前幾天老闆進了別家牌子的琴酒,所以味道變了。」他扯開了「詐賭」的話題。
「是因為成本比較低嗎?」
果然天下的老闆都是一個樣。
「不是,是因為酒商的業務比較辣。」
「……啊?」她愕然,一時之間更疑惑。「比較辣?」
「中年禿頭男業務當然敵不過年輕漂亮的辣妹,所以老闆改下訂單給美女。簡單來說就是這樣。」
「這……」
好吧,更正。
天下的男人都是一個樣。
她搖搖頭,舉杯小啜一口,卻咳了兩聲;再喝一口,她咳得更用力,還拿出面紙擤了鼻水。
「你感冒?」
舒正尋看著她,略皺了眉頭。
「應該是吧……」
她又喝了一口,再咳三聲。
「你把橙花當感冒糖漿嗎?」
他忽然伸手,奪走她手上的杯子。「感冒就要像個感冒的人,不留在家裡睡覺,三更半夜還出來喝什麼酒。」
「喂,那是我的……」
「乖,生病了就快回家睡覺。」
他故作哄騙小孩的模樣,也順手將那杯酒給倒進流理台。
「是你自己叫我快點讓你清償債務的吧?」
「那好,剛才倒掉的那杯我會算進去,這樣行不行?」
「你……」
老闆黑心,連酒保也黑心。
「開玩笑的,」他被她的表情逗笑。「你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還是你已經打定主意明天不想上班?」
「我明天排休,有正當理由可以喝到你打烊。」
「感冒了就不是正當理由。」
「我就是睡不著,你能拿我怎樣?」
她第一次看到這種「熱心」的酒保,見客人感冒還不肯賣酒的。
「躺著就能睡了,哪有睡不著這種事?」
「要是像你說的這麼簡單的話,世界上就不需要有『安眠藥」這種東西的存在。」她說得振振有詞。
「它本來就不應該存在。」
他冷不防地回了一句。
而這句話卻讓徐芷飲愣了一會兒。
她忽然有了不好的假設──該不會……他那位去世的女友,就是服用安眠藥自殺的吧……
不,一定是她想太多。
「不然我喝柳橙汁行不行?」她轉移了話題。「反正它長得跟橙花沒什麼兩樣,我把它當橙花來喝也好。」
舒正尋靜了幾秒,取來杯子倒滿柳橙汁給她。
「真是睜眼說瞎話。」
賞了她一杯柳橙汁後,舒正尋就去忙自個兒的事了。
徐芷歆則是呆坐在老位置上,任由好奇心無節制地擴散。
她本來只是想知道為什麼他會選擇對方的忌日當月來迴避,然而,現在她卻連對方的死因都開始好奇。
她常笑自己的母親和小阿姨喜歡管別人的家務事,怎麼她現在也當起這種角色了?
一定是她的工作讓她的腦袋太悠閒,才會一下子失眠,一下子愛管閒事。
從前,能夠躺在床上的時間簡直比黃金還珍貴,往往一躺上去就可以在三秒鐘內立刻入睡;而一天到晚光是想著實驗室的東西就已經夠她受了,還有哪來的時間去管別人的雜事!
而這一切現在回想起來,卻不禁讓她捫心自問:
她那麼拚命,到底為了什麼?
「明明就是一臉想睡覺,還說你睡不著。」
忽然一個聲音打斷了她的回憶。
「哪有?」
她抬頭,見舒正尋終於可以閒下來說一句話。「我明明就是在沉思,哪是什麼一臉想睡覺。」
「已經快一點了,你還不打算回去?」
他走近了過來,點上一根煙。
「你這是在趕我走嗎?」她苦笑。
「趕你走是為你好。」
「對你的老闆而言可不是什麼好事。」
「這就難講了,」
他取下煙,夾於兩指之間。「對老闆而言,像你這種點一杯就要坐上三個小時的,叫『奧客』;而至於那邊的那一票人呢……」他指了某個方向。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是一群男男女女三桌並成一桌,好不熱鬧。
「那種活像啤酒黑洞的,對老闆來說才是好客人。」
徐芷歆聽了,皺了眉,嘴巴一開一張的,好像要說些什麼。
「但是對我們酒保來說,則是完全相反。」
他又補充,打斷了她的欲言又止。「像你這種的,我只需要調一杯酒給你,然後等著結帳就好:而那群人會搞出很多你想也想不到的花樣來。」
「哦?」他的話引起了她的興趣。「例如什麼花樣?」
「例如嘛……」
他側頭,努力回想了好一下子。
「我記得有一次,有一個剛退伍的來慶祝,他們一群人大概喝掉了三、四十瓶啤酒。」
徐芷歆聆聽著。
「打破杯子不說,把酒喝得滿地也不要緊,其中一個還把廁所吐得四面八方都是。」
「四面……八方?」她強調了一次。
「老實說,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吐的。」他聳聳肩,熄了手上的煙。
「你讓我想起以前一個當空姐的朋友……」她笑了幾聲。「她也抱怨過類似的事。」
「你們這個行業我是不清楚,」她又繼續說道,「但是我知道空服員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