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芷歆傻愣了一下子,才笑出聲音。
「你這是狗急跳牆嗎?」
「不,我本來就是這麼計劃的。」
說完,他伸手從西裝內側口袋裡拿出一隻絨毛盒。「我是說真的。為了當面向你求婚,我丟下工作,特地從芝加哥飛過來……」
「如果你是因為同情我的話,勸你還是省省吧。」
徐芷歆側身想避開他,卻還是讓他擋住了去路。
「我不會因為同情而去娶一個女人。」他反駁了她的說法。
「哦?那是因為罪惡感嗎?」她伸手想推開他。「走開,我要去上班,沒空陪你談無聊的事。」
「你鬧夠了沒有?!」
江亦燁忽然大吼了一聲。
徐芷歆愕然。
他竟然吼她?他竟然說她在鬧?
「女人需要什麼成就?!最後還不是要嫁人帶小孩!」他說得理直氣壯。「我有了成就之後,你嫁給我還需要愁吃穿嗎!」
不敢相信他竟然說出了這種話。
「你……」
她低下頭,深呼吸了幾次,試圖平緩自己的情緒,否則她很懷疑下一秒可能就會想揮拳扁他。
「我不想再跟你計較什麼。」
她冷冷地說了一句,全然不同於剛才的歇斯底里。「我上班要遲到了,請你讓開。」
「我沒聽說過你在這裡有工作。」他一點也沒有要讓路的意思。
「因為沒必要告訴你。」
語畢,徐芷歆繞過他,往自己的停車處走。
「你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滿意?!」
江亦燁在背後吼著。
徐芷歆不搭理他,也不打算再給他任何回應,只是自顧自地上了車,離開了他的視線。
他的出現,讓徐芷歆一整天都處於暴怒的狀態,連職業笑容在她臉上都變得像是笑裡藏刀。
她甚至有一股衝動想要辭去目前這個工作,搬到花蓮去躲起來。
但是仔細想想,她都為了逃避那傢伙而放棄了她在美國所累積的成就,何必為了這個爛人再躲一次?
該滾的是那個爛人才對。
她回想,江亦燁大她六歲,和她一樣都是在台灣長大、而後移民到美國的華人。不同的是,江亦燁的家世背景比她要強多了。
他的父親是廣東人,跨國企業經營得非常出色;而他母親則是金融產業中的翹楚。至於他的兄弟姊妹就更不用說了,一個比一個還有來頭。
也因為如此,徐芷歆合理懷疑,江亦燁是為了不想在家族裡抬不起頭,才會選擇偷走她的研究成果。
這就是他所謂的「苦衷」?
徐芷歆禁不住哼笑了出聲,顧不得這樣的舉動是否會嚇著身旁的客人。
一樓到達,電梯門開啟。
「謝謝光臨,祝您購物愉快。」
她彎下腰,恭送電梯裡的顧客離去。
然後,一抬起頭,目光就對上了迎面走進來的舒正尋。
徐芷歆愣了一下子。
江亦燁的出現,讓她完全忘了另一件她該感到尷尬的事──不計後果硬是要發問的下場。
四目相交,舒正尋只是揚起淺淺的微笑,沒有打任何的招呼。
「你今天……好像比較早?」
按下關門鈕,她像是在找話題似的。
「那是你的錯覺。」他笑著回答。
徐芷歆乾笑了一會兒,抿抿下唇,才道:
「那天……真的很抱歉,問了那麼無禮的事。」
「跟你沒有關係,是我反應過頭了。」
事實上,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同樣的問題別人也問過,不是只有你會問而已。我才是那個應該跟你道歉的人。」
聽他這麼一說,徐芷歆反而不知道該接什麼話。
最後,她選擇低下頭,任由彼此保持沉默,就像他們第一次在這個電梯裡接觸的時候一樣。
就像回到最初的那一刻……
想到這裡,江亦燁帶給她的憤怒已經轉為自憐自哀。
似乎一切都歸零了。
她努力過的,她付出去的,她曾經相信過的,彷彿都在一眨眼的瞬間化為粉末。
然而,她依然還是三十歲,流逝的光陰並不會在這些事物歸零了之後,同樣帶她飛回十年前的起始點。
這就是人生嗎?
在你幾乎相信你就要得到什麼的時候,現實會忽然帶來一個大震撼,告訴你這個世界並不是那麼美妙。
「你還好吧?」
舒正尋的聲音忽然竄進她的耳裡。
「嗯?什麼?」
她醒神,撥了一下頰邊的劉海,回頭凝視著對方。「你剛才……你剛才有說話嗎?」
他見她的表情有些傻愣,忍不住想笑。
「我說,你還好吧?你的臉色有點差。」
「哦,你是說這個……」她意會了過來,也揚起乾澀的笑容。「感冒已經好很多了,沒什麼大礙。」
「誰問你感冒的事了。」
舒正尋打斷了她的話。「我是問別的。」
徐芷歆愣愣的看著他一會兒。
她斷定,這傢伙一定有讀心術。
「其實也沒什麼好提的。」
她別過頭,繼續盯著自己的鞋子,思考著該怎麼說起。「簡單來說……有個男人在今天早上跟我求婚了。」
頓時,舒正尋腦中一片空白,心裡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
替對方高興嗎?不是。
但是他應該要這麼想的,不是嗎?
「然後呢?」
他吸了一口氣,反問。
「我拒絕了。」
「那應該是對方愁眉苦臉才對吧?」怎麼好像被拒絕的人是她一樣。
徐芷歆沒有多作解釋。
太多事情必須要說明,而這些事情不但又臭又長,還錯綜複雜,絕對不是從一樓搭電梯到十二樓的時間就可以說得完整。
所以,在電梯門開啟之前,她未再說任何一個字。
舒正尋也沒有追問她什麼,只是像以往一樣,打了一聲招呼之後,步出電梯外,筆直走向「ROXY」。
來「ROXY
「你已經喝了三杯,你確定還要再一杯?」
通常勸人不要喝太多也是酒保的責任之一,尤其當對方是自己熟識的人。
「反正喝這個跟喝果汁沒什麼兩樣,有什麼關係?」徐芷歆不理會他的勸告,堅持要叫第四杯橙花。
「等你喝完第四杯之後,你就會知道有什麼兩樣了。」拗不過她,舒正尋還是只能乖乖地應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