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不配?」月入百萬的金牌律師瞧不起修車的嗎?敢露出一絲絲輕蔑,大家走著瞧!
「處處都不配,我們天生八字犯沖。最重要的是,我一點都沒有愛上他的感覺,他不是我會動心的那一款。」
「可是——」他還想說什麼,突然閉緊嘴巴,視線看向她後方,正好看見關梓齊由鐵門下方鑽入,扔開車鑰匙朝他們走來,炒米粉和豬血湯施捨給死屍,蚵仔煎和魚丸湯朝她遞去。
「吃吧妳,小白鼠!」
「……呃?」他,懂她在說什麼?
「我只是六法全書背得沒妳熟而已。」懶懶回了句,轉身去拿碗來盛湯,懶得理會她。
在他轉身後,小顧又悄悄移近她身邊,小小聲道:「老大其實很聰明,他懂的東西比妳想像的還要多,妳真的一點都沒有動心嗎?」
他覺得她和老大很有默契啊!她不過就說了「拉桿子」三字而已,老大就聽懂了,他也修過一學期的心理學呀,可他卻是在老大說了「小白鼠」後才恍悟。
學歷又怎樣?社會價值的差距又怎樣?老大會讓她覺得觀念思想的差異很大,難以溝通相處嗎?就算小四歲,穩重又給他思慮成熟的老大也不會像毛頭小子,讓她覺得幼稚嘛!那又何必拘泥於此咧?
她只伸出一指,就擺平掉那顆青青紫紫、難辨原貌的豬頭臉,低下頭,吃她遲來的宵夜。
*** *** ***
稍晚,送她回去的路上,關梓齊靜默了一陣,突然冒出一句:「妳會瞧不起小顧嗎?」
「幹麼要瞧不——」她一頓,驀然領悟。「你聽到我們的談話!」
他沒承認,亦不否認。
「你很沒禮貌耶!」偷聽人家說話。
關梓齊對她的指控置若未聞,逕自說:「妳相不相信,其實小顧很聰明,前半生的求學生涯,年年都是資優生,憑他的聰明才智,要多高的學歷都不成問題。」
「那後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就因為他的性向?」
「或許是太過壓抑吧!當著所有人眼中的模範生、乖兒子,如眾人的願考上大學,再然後呢?研究所?博士班?出社會後依然是頂尖精英?一輩子遵循別人的期望過日子,永遠不能做真正的自己。發現自己壓抑到極限,無法再偽裝下去,生平第一次反叛,接受了學長的感情,談了人生第一場戀愛。他以為父母會理解、會接受,但其實不然。」停了會兒,接續道:「妳知道嗎?小顧家世很好,父母都是政商名流,他們丟不起這個臉。」
「猜得出來。」一個人的談吐,是騙不了人的,小顧有天生的好教養,舉止再隨興粗率,也掩蓋不了那樣的氣質。
「父母愈覺得他讓家裡蒙羞,他就愈致力去做蒙羞的事,說穿了,只是叛逆期的孩子耍幼稚,想引起家人注意。可是當父母只一心顧全面子,完全不顧兒子的感受的態度,卻讓他的心愈來愈冷、愈來愈絕望,最後反而真的沉淪得回不了頭,靠著一具具的肉體擁抱,去抓住一絲溫暖,撫慰急遽失溫的心。」
嘖,想不到小顧的嘻皮笑臉背後,有這麼辛酸的一段路、這麼善感的一顆心,下次見到他,要考慮對他好一點。
「你常為了這種事,像今晚這樣打架?」
「偶爾。」他避重就輕。
「站在法律的觀點,原諒我無法支持。」
「小顧不壞,他只是寂寞而已,如果沒有人在旁邊拉他一把,他真的會沉淪。」他不忍心,看一個明明可以有大好未來的少年,就這樣毀掉自己。
他真的把小顧當自己的弟弟在疼,這麼挺他。
「他還說,要不是你警告他,他早讓自己被學校退學了。」
「我對他沒有太大的要求,最起碼把大學念完。」小顧也是因為這句話才會白天乖乖去上課,年年領獎學金,晚上卻淨惹事端。
「你不是不在乎學歷?」這人明明也不把社會所定義的價值觀當一回事。
「我不在乎學歷,但是該做的事情,就要把它完成,他天生就是讀書的料,也適合讀書。」這是他的堅持,他甚至可以預見,小顧將來的成就會比誰都高。
有所為,有所不為,她突然明白,關梓群和小顧為什麼會不約而同,用這句話來形容他了。
關梓齊這個人其實沒有她原先以為的那麼糟。
她突然驚覺,自己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這個人,以往,只看到他刻薄的言詞、狹小的度量、難相處的孤僻性格,從不知道,他也是有想法、有堅持、並且用直?心去包容一道迷途的靈魂,能讓小顧這樣崇敬、愛戴,絕對有他過人之處。
經過今晚,她發現自己似乎比較瞭解他了,無形之中,也拉近了距離。
她陷入自身的思緒中,沒留意到前方失速的車輛歪斜衝來,關梓齊車頭一偏,緊急避開,突來的狀況令她應變不及,身體失去重心,險些栽下去,幸虧他及時挪出一手抓住她左腕。
「八成又是酒駕,早晚『返老還童』。」他低哼。
這人嘴巴真狠,咒人早死早投胎也能不帶髒字,她真的覺得他比關梓群還適合當律師,絕對能把對手修理得非常精彩。
「很冷?」觸及冰涼體溫,順勢便將她的手往他外套口袋放。
這舉動,是過於親密了,他自己都沒發現嗎?她實在無法把現在這個他,和以前那個不小心碰到一下腰,都會冰冷斥離的男人聯想在一起。
好啦,憑良心講,雖然他嘴巴真的很賤,但是她得摸著良心承認,這段時間他對她真的還算不錯啦!
她淋雨,他陪在她身邊,她生病,他帶她去醫院,整夜留在她家看護,她胃痛,時常忘記用餐,他帶宵夜來給她,她喊餓,他大半夜去替她買蚵仔煎,她文件毀了,他徹夜不眠幫她補救,她的事,他不曾置之不理過……